黃沙飛揚的戰場上,兩軍對壘,車馬凜凜,戰鼓咚咚。


    她的二舅站在兩軍之間,雙目赤紅,毫無感情,眼睛不聚焦,沉默地低頭站著。


    二舅身後的人迅速往後撤,顯然是了解二舅的人,他們互相做著“噤聲”的動作。


    而對麵的人大罵二舅,罵的什麽,九天聽不懂,但是看她們的衣著打扮,不是中原人,發型奇形怪狀。


    二舅使勁地搖晃一下頭,嘴裏嘟噥了一聲什麽,忽然動作比獵豹還要快速地跳躍過去。


    一下子就躍上對方將領的馬頭,極快地把人扯下馬來。


    狂暴地一手抓住他的身子,一手像扯燒雞翅膀一樣,胳膊“哧啦”扯了下來,隨手一扔。


    那頭領的尖厲慘叫“啊~~”,接著,腦袋被生生拽下來。


    在煙塵滾滾中,頭顱、四肢亂飛。


    很多人圍剿二舅,大刀、長槍、弓箭,瘋狂圍攻他一個。


    箭矢從他的胸前射穿,他也不知道疼,一把抓住射箭的人,把他的胳膊拽下來,三下五除二,把人拆分得支離破碎


    ……


    九天在夢魘中,撕心裂肺地哭喊。


    她無論怎麽喊,二舅都聽不到,看不見她。


    二舅變得不像二舅,像瘋子,像魔鬼。


    他的身上都是血,都是箭矢。


    他被砍得白骨森森……


    九天嚇壞了,大哭……哭醒過來。


    炫鈴被王地主安排晚上照顧九天,聽見她哭,立即點亮燈,把她搖醒。


    “九天,九天?你怎麽了?”


    九天看著眼前的炫鈴,哇地哭得撕心裂肺,哭喊道:“二舅,二舅……”


    炫鈴拍著她的後背說:“別哭了,你好好睡,天亮了我們就去找二舅好不好?”


    九天哪裏睡得著,她掐掐手指,又拿出來三枚銅錢,開始占卜,看看卦象,她又開始哭:“二舅……”


    在王地主一家人的眼裏,她就是小神仙,她這麽哭,炫鈴就覺得“錦衣”肯定出大事了。


    她問道:“錦衣公子出事了?”


    九天哭著點頭,又搖頭。


    炫鈴急道:“什麽意思?他到底是出事了還是好好的?”


    “出事了,但是沒死……”九天非常傷心,她掐著小手指,哭得厲害。


    舅舅真的變成怪物了。


    他真的出事了,可是她不能帶人去救他,不能叫人看見他是怪物。


    舅舅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舅舅周圍的環境也很糟糕。


    怎麽辦?


    九天隻是一個小孩兒,還在王地主家裏,離舅舅很遠。


    她怕把王地主一家都驚醒,隻是眼淚控製不住,默默地流淚。


    師父說過,她與二舅有非常重要的因果關係,如果二舅出了事,她的劫也度不過。


    她擦了一把淚,對炫鈴說:“炫鈴,你先出去吧,我要打坐。”


    炫鈴著急地說:“錦衣公子在哪裏?我們要快點去救他呀,你打什麽坐啊?”


    “我會給舅舅祈福,你放心,我二舅會安全的。”


    她的小臉兒上還掛著淚,但是卻懂事乖巧的叫炫鈴不忍心再苛責她。


    出了門,炫鈴回到自己的耳房,心裏又開始急。


    九天不是神算子嗎?既然算出來,為何不叫人去救錦衣?


    炫鈴不知,她出去後,九天把門關好,就一邊哭著一邊畫符。


    “臭二舅,壞二舅,你騙九天說去找郎中,卻跑山裏和野獸打架。九天再也不和你玩啦……”


    一邊哭,一邊把自己的手指頭咬破,畫了一道“消災解厄護身符”,雙手掐訣。


    “北鬥七真,統禦萬靈,東西南北,保命前行……宣行寶籙,萬聖衛軒,隨願應口,道合自然。急急如律令~”


    一道神符飛出房間。


    九天“撲通”倒在地上。


    炫鈴忽然聽見九天房間裏撲通一聲,急忙爬起來,敲敲門:“九天,你沒事吧?”


    沒聲音。


    “九天?”


    依舊沒聲。


    炫鈴推門而入,就看見九天撲倒在地,人已經昏迷。


    嚇得炫鈴趕緊去喊王地主,王地主叫人趕緊請郎中。


    郎中給九天檢查一番,也沒看出來什麽不好。


    想到她跟著個傻子,估計營養跟不上,於是,郎中捏著胡子說:“這孩子氣血不足,估計吃食上差了些。”


    王地主十分慚愧,大恩人竟然是餓暈的,這簡直是戳他心窩子。


    “從今天開始,給九天每天燉一盅燕窩。”王地主吩咐下去,每天給九天和錦衣公子送一斤肉。


    *


    殷槿安在太陽升起來後,醒來了。


    他赤裸著上身,卻神奇地並沒有覺得冷。


    明晃晃的陽光照在眼皮上,感覺眼皮外一片紅。


    他坐起來,看看四周,環境十分陌生。


    這是在哪裏,他也不知道。


    不遠處“嘩嘩”的山溪水流著,林間稀疏的鳥叫聲,也很柔和。


    一動,他才發現自己虛弱得很,全身幾乎被抽幹了力氣。


    鞋子不知道丟哪裏去了,但是腳上、身上並沒有很深的傷口。


    空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氣,聞著有些惡心。


    他記得出來時帶了五個饅頭,也不知道丟哪裏去了。


    努力爬起來,扶著樹幹,慢慢地往高處走,根據陽光,根據樹葉的稀疏,辨別方向。


    然後,往北走。


    這是祁山,他從北邊過來的,隻要往北走,就能回到龍門鎮。


    一路上,他看見許多死去的動物屍體。


    也不知道是被什麽動物廝殺的,頭顱、四肢落了一地。


    他手指蘸了血聞了聞,還比較新鮮,無毒。


    走了一會子又看見滿地的狼屍,少數也有十頭狼。


    看樣子,這是野物互毆留下的。


    就這麽邊走邊辨別周圍情況,玩味地捏捏下巴,野物們這架打得凶殘啊,竟然把腦袋都給生扯斷。


    這是什麽物種?


    以後再也不能來這深山裏,躲災不成,再被野物五馬分屍,那可就糟了。


    他走了整整三天才走出來,倒不是迷路,是身體虛,本來還想扛一些野物給九天回去打打牙祭。


    實在扛不動,就隻扛著一頭相對完整的狼。


    很慶幸的是,他一路往北走,竟然找到了丟掉的上衣、鞋子,也找到了當初想過夜的山坡。


    在山坡上也找到了來時戴的帽子,捂臉的大方巾,還有菜刀。


    隻是這衣服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扯破了,許多裂痕,勉強遮住肌膚。


    他找到了下山的路。


    慶幸的是,他在山裏走了三天,都沒遇見一個野獸。


    他把狼放下,穿好鞋子,去水潭邊洗臉,順便看看自己的眼。


    不負所望,眼睛果然恢複了正常。烏黑細長的鳳眼,即便麵色有些蒼白,還是十分……漂亮!


    他把頭發梳理一下,重新挽了發髻。


    在水潭附近發現一隻死去的花豹,死法也慘,竟然是被什麽東西爆頭。


    這武力值可以,他有些羨慕。如果他哪天一拳爆頭,第一個就先把那個叫陽盛的家夥給爆了。


    他把花豹扛上,那隻狼也扛上,下了山。


    用帽子和大方巾把自己的頭臉都捂住,得益於這一個半月的調養和鍛煉,盡管有些虛弱,扛著花豹和狼也還撐得住。


    下山後直奔縣城。


    在縣城把花豹肉賣給了酒樓,皮子沒賣。


    他打算做個皮褥,冬天太冷,給九天鋪上,應該很暖和。


    狼肉和狼皮都賣了,去攤位上賣麵具的地方,買了一大一小兩張尋常麵具,遮了美貌,在飯館裏飽食一餐,在鋪子裏又買了一些熟食。


    回家。


    九天不在,馬晨陽已經回來了。


    他在門口拍門。


    馬晨陽看到在門口坐著的殷槿安,立即扶著他,抱歉地說:“公子,實在對不住。您去哪裏了?”


    “出去給九天買了張皮子做褥子。”


    “以後這些事都吩咐小的去做吧,公子您好生養著。”


    馬晨陽把殷槿安背進院子,把花豹的皮收起來,接了熟食放在桌子上。


    “公子,九天呢?”


    “你去王地主家接她,她這幾天都在王地主家裏。”


    馬晨陽趕緊趕著馬車,去王地主家接九天。


    到了王地主家才知道,九天已經昏迷好幾天了。


    所有的郎中都看了,就是不醒。


    聽到錦衣已經回來,王地主都快哭了,錦衣不好惹,九天在他家裏出事,他不知道該怎麽給殷槿安交代。


    馬晨陽去看了九天,發現九天小臉都瘦了一圈,頓時大哭起來。


    王地主說:“你這孩子,別哭了,我也快急死了。前天已經派人去木塔寺請清水大和尚來看看,你可別在這哭了。”


    大寶急匆匆地來報,說清水師父到了。


    馬車上下來一個年輕和尚,很瘦,臉上兩坨高原紅。


    王地主一見,立馬作揖,說道:“清水師父,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孩子昏迷三天了……”


    “施主別急,我來看看。”


    清水和尚會一些醫術,按照本病給九天撫脈。


    “身體健康,沒大毛病。”清水和尚微微皺眉,這怕不是尋常的病。


    馬晨陽看他折騰一會子也沒說出一二,急匆匆地先回去稟報殷槿安。


    不管怎麽說,必須告訴錦衣公子,萬一公子有辦法呢!


    殷槿安一聽九天昏迷四天了,忽地一下站起來,大踏步地向王地主家奔去。


    馬晨陽目瞪口呆:錦衣公子,竟然站起來了?


    殷槿安到了王地主家,一腳把門踹開。


    門房怒道:“哎,你怎麽這樣呢?”


    殷槿安一雙寒目射向他,抬腿,一腳把他踢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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