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日,欽天監選定的吉日,這一日,太後遺體入棺。


    陛下與皇後在外麵等待,護國寺方丈和僧人在治喪大殿誦經。


    承恩公、魏舒雲在棺材兩邊站著,看花子勝率領內侍為太後舉行入棺儀式。


    承恩公哭得眼淚鼻涕一把,給太後在棺材裏放滿金銀器物,又在太後的屍骨頭頂放上玉石荷花,腳下踩著玉石蓮葉。


    寓意步步生蓮。


    承恩公看著陛下,是不是該剪頭發了?


    蓋棺下釘,需要陛下剪下一縷頭發繞在棺材釘上。


    陛下也不剪發,淡淡地說:“太後一生不易,為大乾立下不朽功勳,朕不著急蓋棺,萬一江夏大將軍回來,還可以看看太後遺容。”


    魏安源,西北邊軍節度使,官職江夏大將軍。


    承恩公很滿意,順口說了一句:“太後與陛下母慈子孝,感天動地。”


    陛下心裏惱怒,但是麵上不顯。


    欽天監指出元月二十二日是黃道吉日,太後可入殮蓋棺。


    二十一日,陛下在朝堂議事完,把承恩公、皇後、太子等人叫來:“明日,是欽天監選定的蓋棺吉日,你們可還有給太後封進棺材的物品?”


    太後是魏氏一族的榮耀,是一直壓在陛下頭上的大山,隻要太後沒下葬,陛下就得捧著,敬著。


    但是人已經死了,而且從臘月二十九至今二十多天了,該折騰的都折騰了。


    承恩公七十多歲,皇後五十歲,都屬於老年人了,二十多天折騰下來,早已疲憊不堪。


    “蓋棺吧,臣已經沒什麽再添置的了。”


    該有的禮儀,一樣不少,這些日子銀子花得流水一般,他這個娘家人,實在挑不出錯了。


    陛下也有些疲憊,揉著頭。


    次日天不亮,禮部尚書、侍郎等便跟著花子勝進了治喪大殿。


    太後的臉上蓋上了玉覆麵,身上蓋著五六條錦被。


    花子勝帶人把太後棺材裏的東西,再次清點、檢查一遍,沒毛病。


    禮部按照流程,吩咐蓋棺。


    惠帝手裏拿著一小撮頭發,給了花子勝,繞在棺材釘上,蓋棺!


    負責抬棺的杠夫開始拿著杠子演杠。


    不知道怎麽回事,幾個杠夫,忽然對太後的棺材起了疑心。


    次日下朝後,皇後來陛下的禦書房求見。


    “皇後何事?”


    “陛下,臣妾的兄長從邊關給太後送來一對玉如意,想放在太後的棺中,臣妾想讓人打開棺蓋放進去。”


    惠帝便知道魏氏一族一定聽到了什麽。


    放什麽玉如意,想開棺驗屍吧?


    他把手裏的折子一摔,怒道:“皇後,太後雖然出自魏氏,但是她貴為大乾的太後,就不再是魏家人,魏家人沒有權力打開太後的棺槨。”


    “陛下息怒,臣妾並沒有輕慢太後,也不敢輕慢。隻是兄長的一番心意,天地可鑒……”


    “那就叫他去問老天爺吧!棺材豈能說開就開?這會影響大乾的運勢,你懂不懂?”


    皇後和陛下不歡而散,皇後被趕到中宮,心裏惱火。


    惱父親多事,聽風是雨,好端端的棺材,她一直叫人盯著的,怎麽可能太後屍骨不在棺材裏?


    但是,父親一向精明算計,沒把握的事,他不可能質疑。


    那就是說棺材裏極大可能,太後的屍體被換掉了。


    可陛下不同意開棺!


    陛下不同意開棺,承恩公把聽到的那些消息串起來,心裏的疑惑更大。


    但是陛下不是普通的外甥/女婿,他這個舅舅/老丈人,要仰陛下鼻息。


    要逼著陛下開棺,隻有一個辦法,百官請求、高僧提議,奏明不開棺就會影響國運。


    禮部尚書是保皇黨,侍郎卻是他的人。


    禮部侍郎偷偷給他建議,叫太子去找欽天監,欽天監提議重新蓋棺,就說天上星象有變動……


    承恩公和禮部侍郎談話,沒選在皇宮,皇宮裏就算再角落,也說不得蹲著幾個暗衛。


    兩人相約在承恩公府名下的茶館。


    太後大喪,酒樓青樓畫舫都停止營業,但是茶館還開著的。


    兩人密謀好,便趕回去,準備去尋欽天監的人。


    走出去不遠,聽見一聲響亮的“哢”,春雷炸,一場大雨下來。


    那雨不是淅淅瀝瀝的春雨,是真正的大雨。


    “原來以為天陰沉沉的會下雪,沒想到下這麽大雨。”


    承恩公和禮部侍郎就算有馬車,也要在棚下躲一會兒雨。


    春雨不僅冷,還打雷,馬兒容易受驚。


    因為沒帶蓑衣,居士棚下劈裏啪啦跑進來好多躲雨的路人。


    京都的人誰不認識承恩公的馬車?看他驅趕馬車進來躲雨,大家自覺讓出一大片空地,都擠在幾步之外的角落。


    居士棚是京都信佛的居士捐了銀子,搭建的雨棚,可以躲雨,可以避雪。


    棚子不大,斜風吹過,邊上的人就淋個透心涼。


    從馬路上飛快地跑進來一個小女娃,斜挎一個布包,拿一個破木板頂在頭上,飛快地跑到棚子下。


    看著承恩公和禮部侍郎馬車這邊棚子下有空,馬上跑過來躲雨。


    承恩公的車夫看那女娃,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頭發拿一根布條胡亂紮著。


    穿得破舊又單薄,京都的正月,還很冷,這個小女娃,隻穿著單鞋。


    “臭要飯的,往哪裏擠?滾一邊去。”承恩公的車夫猜著她是鄉下丫頭,說不得還是個窮要飯的。


    一個使勁,就把小女娃推到雨幕裏。


    被推到雨裏的小女娃,雙手護住頭又擠進來。


    兩隻眼睛圓溜溜地看著車夫,氣道:“我避我的雨,關你何事?這是京城,又不是你家的。”


    宰相門房七品官!承恩公的專職車夫,就連五品以下的官員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小哥。


    此時看著女娃又擠到承恩公的馬車旁,喝道:“衝撞承恩公大人,你有幾顆腦袋可砍?”


    “你又不是承恩公,牛氣什麽?再說,承恩公也不能隨便殺老百姓吧?”


    承恩公看那小女娃像是個小乞丐,卻一點也不畏縮。一雙大杏眼又圓又大,瞳子烏黑澄澈。


    這女娃兒年紀小,要長開,定然是個不可多得美人坯子。


    采陰補陽,這女娃兒一看就是個處子,他這一年多身體精神垮得很,先把女娃弄回去,等太後的大喪過去,便采了她。


    他臉上帶了溫和,對車夫嗬斥道:“對百姓不要粗魯無禮。——這位小姐,你是哪裏人?可有去處?”


    小女娃大眼睛一轉,歪頭看看承恩公,說道:“我來自山上,來京都找我兄長。”


    “你兄長是誰?”


    “陸新之。”


    “在哪個衙門做事?”


    “不知道。”


    承恩公循循善誘地說:“在大乾,還沒有本公爺辦不了的事。你先去承恩公府住下,隻要你兄長還活著,我定然給你尋到。”


    小女娃歡天喜地上了他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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