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不見繁星,一陣山風吹過,頓時傳來陣陣沙沙的響聲,其中還傳來了一絲枯草折斷的聲響。


    被涼風一吹,李墨白隻覺得渾身一緊,他忍不住止步回望,下一刻瞳孔猛縮,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他發現身後的亂葬崗裏出現了一道黑色的人影,雖然隻是匆匆一瞥就消失不見,但李墨白敢肯定他絕對沒有眼花看錯。


    收回視線,李墨白拔腿就走,絲毫不再停留,對他來說,人也好,鬼也罷,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知過了多久,李墨白就像落荒而逃的山賊,一路狂奔到他時常修煉的那個大山坡上才停住了腳步。


    李墨白終於鬆了口氣,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坡頂上,撐起上半身喘著氣向四周觀望。


    還好四野一片空蕩,並沒有什麽東西追來。


    李墨白胳膊一軟重新躺了下去,他呆呆地望著有些幽深的黑色天穹,腦子不停飛轉。


    陸洵的死疑竇重重,李墨白越想越覺得對方與李家的關係複雜,隻可惜所有當事人都已經死了,傻少爺也沒有留下相關的記憶,這讓李墨白隻覺得一陣煩悶。


    一切都透著詭異,現在他隻能將弄清真相的希望寄托在黃七身上,至於那個悄然出手殺死陸洵的神秘人,李墨白不敢指望,對方敵友不明,修為又高,他連捕捉到對方的身影都做不到,又哪裏敢去招惹對方,而且他還覺得那出現在亂葬崗中的身影或許就是對方,這更讓他不明所以,不知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麽。


    思索了片刻,無果。


    李墨白坐起身子再次向四周打量,四下裏依舊靜悄悄,除了夜風吹過山坡發出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外,就隻剩下深山裏偶爾傳出來的獸吼聲。


    “哎!大野豬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李墨白歎了口氣,連續幾日與大野豬對練,他都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隻可惜大野豬對他卻是恨得要死,然而又拿他沒辦法,備受打擊之後決定重新做豬,早已搬家到幾十裏外的另一處山林之中去了。


    看了一眼朦朧的夜色,李墨白估摸著應該到了子時,他思索了一下,起身竄進夜幕裏。


    半個多時辰後,李墨白停在了一座大宅院的牆外。


    根據傻少爺留下的記憶碎片,李墨白尋到了李家大宅。


    飛身越過高高的院牆,李墨白悄無聲息地落入院中,這裏是李家大宅的後花園,有假山奇木遮擋,很容易實施他偷偷潛入的計劃。


    其實他想多了,黃七作為李家鎮的一霸,又有哪個不知死活的小偷敢光顧他家,所以院子裏連個巡邏的仆從都沒有,此刻都睡得跟死豬一樣,就算有人突然間敲起了鑼,也未必能將他們全都喚醒。


    這一點,李墨白很快就發現了,他穿過幾層院落終於到了位於中間的內宅,讓他出乎意料的是,黃七竟然沒睡,正敞開著會客廳跟十幾個心腹手下喝酒。


    李墨白站在陰影裏觀望,一時間隻能聽到這些人天南海北地瞎扯淡,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隻好無奈地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李宅。


    原野之上,李墨白並沒有急著回李屠家,他想了想轉身去了山裏,繼續修煉,直到天邊露出了微微亮,他才起身返回李屠家。


    推開李母家的院門,李墨白不由愣了愣,他發現李母已經起了床,此時正一手拿刀杵在地上,一手托著下巴坐在院子裏,兩個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地上的兩頭大野豬默默發呆!


    李墨白推門發出的聲響,立刻驚醒了李母,她心中一喜,急忙起身迎向李墨白,一邊走還一邊揮舞著手中的菜刀。


    “小白啊!你可算回來了,你在哪弄的這倆大家夥,這豬皮也太結實了,快累死大娘了!”


    看著李母手中明晃晃的菜刀直向自己身上招呼,李墨白急忙閃身避開李母,同時他也發現了地上的那兩頭野豬,渾身布滿了刀印,李墨白瞬間知道了李母為啥一見到自己就這麽興奮了。


    見李墨白躲開自己,李母不由一愣,她突然間瞥見自己手中的菜刀,不由得臉色一紅,心裏道:“都怪這倆畜牲!讓我在一個小帥哥麵前失態了!矜持一點,矜持一點。”


    “大娘!這種粗活就應該讓李屠和盧平來做,您怎能親自上手呢?”


    見李母停下,李墨白這才走到兩頭野豬旁,看了一眼豬皮上縱橫交錯的刀印,不由搖了搖頭。


    “哎!這倆孩子一去做事,就得好幾天才能回來一次,我這是指望不上了!”李母有些幽怨地說道。


    “大娘!您想怎麽處理這兩頭豬!可以說給我聽,我來幫您!”


    李墨白知道,這是缺男人的家庭都會遇到的問題,重體力活還真不是一個弱女子能夠輕易搞定的,更何況李母還身有殘疾,這就更難了。


    “眼看這天越來越涼了,我就想著把這兩頭肥豬做成臘肉,也好藏點冬糧,誰知道這畜牲的皮也太厚了,我這吃奶的勁都使完了,愣是沒割破這畜牲的皮!”


    李母心有餘悸直吐苦水,說完這句話,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張還算俏麗的麵孔唰的一下紅了一片。李母急忙向李墨白看去,卻見李墨白蹲在地上,正用手在野豬身上比劃著什麽,李母這才拍了拍因心跳加快而起伏的胸口,悄悄地舒了口氣。


    “大娘!把你的刀給我!”李墨白突然起身,徑直走到李母身前。


    “哦,好,好!”


    李母心裏一驚,急忙收回心神,飛快地將菜刀遞給了李墨白。


    李墨白接過菜刀,直接提起一頭野豬,然後在李母震驚的眼神裏,輕輕鬆鬆地將一頭重達五百斤左右的野豬提到了院子裏的水井邊。


    在水井旁有一塊大石板,平日裏都是李母洗菜淘米用的,此時正好可以當作宰豬切肉的案板。


    李慕白直接將野豬扔到了石板上,正欲下刀,突然又想起了這裏與地球不同,或許臘肉的做法也不同。李墨白立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然後扭頭看向李母。


    “那個,李大娘,您需要讓我將它怎樣分割?”


    看著李墨白不是很健碩的小身板,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力量,李母驚訝地有些失神。突聞李墨白的聲音傳來,李母略顯尷尬地輕咳了兩聲,才再次開口道:“鄉下人也沒啥講究,你隻需要將其分成尺許長兩寸寬的肉條即可。”


    “好嘞!”


    李墨白爽快地應了一聲,然後卷起衣袖,將衣擺往腰裏一塞,拿起菜刀便舞動了起來。


    一時間,原本對李母來說結實無比的豬皮,在李墨白的菜刀下,猶如布匹錦緞,遇刀便開,遇刃則裂,刺啦啦如絲般順滑。


    不多時,一整張帶毛的豬皮,就被李墨白給剝了下來,石板上就隻剩下一個紅的白的帶骨的肉豬。


    李母看得驚呆了,在她眼中,李墨白宰豬剝皮的動作,嫻熟的比鎮裏的老屠夫還要老屠夫。這哪裏是在剝豬皮嘛,這完全是在耍一套行雲流水的舞蹈。


    李母不由在心裏歎道:“果然優秀的孩子都是別人家的!要是阿屠能有人家一半厲害,就夠我這個當娘的吹上半輩子了!”


    其實,李母又哪裏知道,李墨白曾經也做過豬肉分割師。這事兒說起來話就長了,李墨白前世不同於其他孩子,因為他是孤兒,所以,他在考上高中之後就開始了勤工儉學,對於李墨白來說他是沒有什麽假期日的,每逢寒暑假期,李墨白都要去找份工作。


    也就是在李墨白剛上高一的那年夏天,暑假如期而至,李墨白找到了一份豬肉分割的工作。因為沒有工作經驗,李墨白第一次分割出來的豬肉,顯得很雜亂,肥的肥,瘦的瘦,關鍵部位總被錯分到不相幹的地方,而且還剩下了一些豬皮無處安放,至於被他割的零散的碎肉更是不少,總之,分割得很失敗。


    對於肉鋪老板來說,絕對是損失了不少錢,好在老板很忙,無暇顧及。不過與李墨白一起工作的另一位老豬肉分割師,卻看得直搖頭,於是就忍不住叫停了李墨白的動作。然後將李墨白叫到了自己的肉案旁,親自演示分割一張半片豬的技法。


    勤奮好學的李墨白自然不會放過這次學習的機會,他用心觀察,隻見老分割師先割下槽頭肉,去掉淋巴,清除血筋,理出排骨,割眉毛肉,分出夾心肉餡,下蓋板肉,去鏟子骨,留出帶皮夾子肉,去皮理出精瘦內餡……這其中,僅一隻前腿下來,就有40多種分割方法。其間,所含的技巧包括如何讓骨頭上少帶一些肉,如何讓瘦肉上多帶點肉皮等。


    李墨白震驚無比,他沒想到隻是分割豬肉都有這麽多學問。這直接激發了他勤奮好學的特性,於是他在工作與學習之餘又增加了一項新任務,學習肉類分割。通過翻閱大量相關資料以及視頻,數天之後,李墨白的分割技藝突飛猛進,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老分割師對李墨白誇讚不已,並讚歎說李墨白已經學會了一門討生活的手藝,隻是他有些惋惜李墨白誌不在此,浪費了這個天賦。


    又一轉眼的功夫,一頭完整的野豬被李墨白按照豬身結構分割成了九十多個部位,然後根據不同部位的特性,又將這些部位分割成二百多塊豬肉。當然,若是李墨白願意,這些豬肉還是可以細分的,不過,自己吃就沒必要搞那麽複雜了。


    “我說小白呀!你這是跟誰學的手藝?大娘可是記得,鎮裏的老屠夫李順也沒有你這麽好的刀功!”


    李母看得驚異連連,她像是第一次認識李墨白一樣,不住地打量著李墨白,始終無法將眼前的李墨白與記憶中的傻少爺劃上等號。


    “那個,大娘,我不是死而複生了嗎!想來李屠也與您說過,我碰到了一個老神仙,他不光救了我的命,還治好了我的腦袋,我醒過來之後,腦袋裏就多了這些技藝……”


    李墨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隻想著幫忙,卻一時忽略了他之前曾是傻少爺的形象。如此大的落差,難免讓人生疑,李墨白隻好再次讓一個未曾出現的老神仙背了鍋。


    “對哦!你看大娘這記性!阿屠跟我說過這事,我還半信半疑,今天要不是見你這麽……嗨!不說這個了,你這孩子也算是因禍得福了!隻可惜你爹娘都走了……要是他們能看見你變得這麽厲害,該多好……”


    李母沒有再深究,既然李墨白說是傳說中令人敬仰的神仙出手相助,那李墨白身上發生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


    片刻後,另一頭野豬也在李墨白的手中,變成了分割好的肉條。


    “大娘,豬肉已經分割好了,您家裏鹽夠嗎?”


    李墨白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裏還處於封建文明中,普通百姓所用的食鹽基本上還是粗鹽,而且價格不便宜。


    “這個,我倒是忘了!這麽多肉得幾十斤鹽呢,這可咋辦?”


    李母有些為難,最近雖然賣了些野豬肉賺了些錢,但是為了給李墨白做一身像樣的新衣服已經花了不少,如今所剩無幾,想要一下子買這麽多鹽,肯定是不夠的。


    “大娘,鹽的問題我去解決,您隻管負責找個幹淨的大缸即可!”


    李墨白交代了一聲,轉身就要出門,卻被李母一把拉住。


    “傻孩子!買鹽是要付錢的,你哪有錢付賬,你等等,大娘還有些積蓄,先拿出來用好了!”


    李母邊說邊進了屋子,屋子裏很快就傳出了翻箱倒櫃的聲響。


    “大娘!不用了,我有錢,您隻管等著就好了!”


    李墨白丟下一句話,飛快地出了家門,以他這段時間與李母一家的接觸,他看得出李母的生活境況並不好,既然是特意留下的積蓄,肯定是以防不備之需,顯然是不能隨便用的。況且,李墨白現在有了一筆不小的財富,拿出一些替李母買點鹽,還是沒問題的。


    清晨的李家鎮裏,人們早已忙碌起來。隻不過今天與往常有些不同,通往集市的路上,行人明顯多了一些,而且這些行人看起來一個個神情凝重,顯得有些緊張,就連看向李墨白的目光裏都透著警惕。


    李墨白對此心知肚明,陸洵的突然失蹤定然是被人察覺了,而且還被快速傳播出來。


    沒有理會這些,李墨白像個無事的人一樣,徑直去了鹽鋪。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李墨白從鹽鋪裏帶走了六十斤鹽巴。


    與地球上的交易不同,這裏食鹽被官方控製,買賣極不方便。本來量大從優薄利多銷的商業模式,在這裏的鹽業上卻成了買的越多越貴,以至於李墨白花了尋常三倍的價格,才買到手。這還是鹽鋪老板在不遵守規定的情況下,與李墨白偷偷做的交易,在李墨白再三保證不會告發之下才用了兩個裝米的袋子,將鹽巴帶了出去。


    一路無語,待李墨白快要趕到李母家時,老遠便看見李母站在院門外不住地向他這個方向張望,當見到李墨白出現之後,更是顛簸著一路小跑,衝到李墨白身前,然後不由分說地將李墨白拉回家中,並隨手插住了院門。


    “大娘!您這是幹嘛?”


    李墨白卸下了背上的鹽袋子,露出了一臉的不解。


    “小白,你跟大娘說實話,茶老板的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沒有回答李墨白的疑問,李母一臉凝重地看著李墨白,一字一句地問道。鎮裏人都知道,李家的敗落跟陸洵有關,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人會對陸洵下殺手,甚至連屍體都不見了,隻留下一灘血跡,這無不說明一個問題。


    “大娘!這個……的確是我做的,如果您擔心受牽連,我這就離開。”


    李墨白心裏一驚,他沒想到陸洵的死訊傳播得這麽快,猶豫了一下,將所有問題都承擔了下來。至於那個阻止陸洵說出真相的神秘人,他也隻能暗自放在心裏以後再查。


    “該死!像這種恩將仇報的小人早就該殺了!”


    出乎李墨白的意外,李母在聽到肯定的答案之後,不但不懼反而有些快意。


    “傻孩子!你把大娘想成什麽人了?再說了,又沒人知道是你做的!你都不怕!大娘怕啥!”


    正當李墨白有些愣神之際,李母話鋒一轉,突然伸手拍了拍李墨白的腦袋,臉上盡顯溫柔。


    李墨白又是一愣,他從未體驗過這種被人嗬護的感覺,頓時覺得心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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