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懷若對於韓飛的答應,沒有意外,他隨即興致勃勃的走到自己一旁的書架前,隨手將上麵自己存放的棋盤和棋盒拿出,對韓飛示意了一下,讓他坐在自己的案幾一旁,然後他熟練的擺放好那張梨花楠木製作的棋盤,輕輕抹去了上麵的灰塵,略顯不好意思的說道:


    “平日裏,都是一個人在這裏,也沒個人陪我對弈,所以這幅棋盤都落灰了。”


    韓飛也笑道:


    “書院是文雅之地,手談應該也是讀書人最擅長和喜愛的愛好之一,虛先生怎會找不到一兩個知己好友對弈呢。這未免太誇張了些吧。”


    虛懷若卻笑道:


    “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水平太差的,實在沒什麽意思,強的的家夥,又尋常不見人影。”


    韓飛遲疑道:


    “若是按照虛先生的說法,在下似乎也不算什麽高手。”


    虛懷若卻看了他一眼後,輕笑道:


    “這話就說的有些不夠誠懇了,你不會真的以為尋常人可以看出我這本天殘棋局的奧妙吧。”


    韓飛莞爾一笑,虛懷若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纏,反而是率先拿起黑子,就欲落子,卻被韓飛伸手擋住,韓飛輕笑道:


    “虛先生,您是前輩,我是晚輩,論棋藝,您在我之上,所以,這執黑一事,還是讓給晚輩吧。”


    虛懷若並未妥協,反而笑眯眯道:


    “棋藝並非其他學問,不分前輩晚輩。”


    韓飛卻厚顏無恥道:


    “學問有高低,棋藝也有強弱,持強淩弱不是君子之道,前輩若是不讓晚輩先行,那晚輩可就不敢下了。”


    虛懷若哈哈笑道:


    “你這是光明正大的耍無賴啊。”


    韓飛笑而不語,虛懷若最後搖了搖頭,將黑子拋給了韓飛,同時將黑子的棋盒也一並放了過去,淡淡說道:


    “給你了。”


    韓飛笑眯眯的說道:


    “多謝前輩。”


    說著他率先落下一子,正是先前虛懷若準備下的地方,虛懷若的眼神微動,卻不在意,而是在旁邊也落下一子,同時緩緩開口道:


    “小子,你可知道我今日為何會離開賢者樓。”


    韓飛搖了搖頭,隨口說道:


    “晚輩不知,但想來書院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才是。”


    他說話間,在對方的棋子旁,又落了一子,虛懷若隨手丟下一子,再度開口道:


    “朝廷準備讓廟堂中的世家子弟都進入書院修行。”


    此話一出,韓飛落子的手突然停住,但隨即又很快落下,隨後他輕聲道:


    “終於坐不住了嗎?這反擊來的倒是挺快啊。”


    虛懷若一邊隨意落子,一邊輕笑道:


    “你讓江湖之人踏入書院,打破了千年來的不成文規定,以整座江湖勢力給朝廷施壓,人家出手反擊,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韓飛的雙眼盯在棋盤上,看樣子在專心落子,同時緩緩說道:


    “你說的不錯,的確沒什麽好奇怪的,反而若是朝廷此刻做了縮頭烏龜,那才是真的怪事,我反而要開始擔心了。”


    虛懷若懶洋洋的說道:


    “我剛才離開賢者樓,正是因為此事,嚴老讓我來問問你,準備如何應對此事,畢竟你才是儒家的掌權者,宋淮安閉關去了,那這裏的事情,自然要聽你的,況且,這江湖入書院的主意,本就是你出的,現在書院成了江湖和廟堂較量的戰場,這個爛攤子,你不收拾,誰來收拾?”


    韓飛卻歎了口氣,第一次抬頭看向虛懷若道:


    “主意是我出的不錯,但你們可都是點了頭的,現在朝廷出手了,你們卻說都是我的主意,這種略顯過河拆橋的舉動,是不是有些不太道義,更不太...君子。”


    虛懷若笑眯眯道:


    “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況且,我們可沒有說過河拆橋,隻是讓你這位當家的拿出個主意,理所當然的啊。”


    韓飛扯了扯嘴角,低下頭開始重新落子,虛懷若見狀,也不多言,同樣沉默不語的繼續下棋。


    二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隻是雙方的落子速度卻絲毫不慢,幾乎沒什麽太多的思考,對方落完一子後,另一邊便會立刻出手,毫不拖泥帶水。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後,棋盤上已經初步形成了黑白交錯的場麵,而韓飛也終於緩緩開口道:


    “既然他們想要插一手,那就讓他們來好了。”


    虛懷若聞言,微微停手,抬眼看了韓飛一眼,輕聲道:


    “放任不管,那書院豈不是要遭殃了。”


    韓飛笑眯眯道:


    “沒這麽嚴重吧,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一個問題,這裏可是稷下學院,不管任何人,隻要進入了書院,便是進入了我們的管轄之地,如同鳥入樊籠,魚入池塘,想要怎麽樣,可由不得他們。”


    虛懷若輕聲道:


    “即便在書院中設置一些限製,也未必能夠掌控的了他們。要知道,不管是江湖還是廟堂,大部分人選擇踏入書院,都未安好心。你想要驅狼吞虎,小心被虎狼給分食了。”


    韓飛笑眯眯道:


    “放心,我心中有數,在兩方勢力中攪混水,這可是我最擅長的事情。”


    虛懷若看了韓飛一眼後,最後輕歎一聲道:


    “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就不多說什麽了,反正出了事情,也是你和宋淮安的責任。不過...”


    虛懷若說到這裏,似笑非笑的看著韓飛說道:


    “你故意引導我將棋局布成了天殘棋譜中的樣子,是想要借我的手,試試看能否破開這一局,還是想要以這種取巧的方式,和我來一局平局?”


    韓飛輕笑著說道:


    “沒這麽多想法,隻是剛才在腦海中演算過一遍,不過還不曾找到出路,就被你打斷了,現在借著機會,看看能否再多走幾步。”


    虛懷若扯了扯嘴角,倒也沒去多說什麽,二人剛才之所以落子如有神,甚至沒怎麽思考便不斷落子,其根本原因正是因為韓飛正是按照那副殘棋的棋局在有意無意的落子,而虛懷若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意圖,不但沒有拆穿,還故意配合著繼續落子。


    這本棋譜他早就看過無數遍,裏麵所有的殘局,他都已經銘記於心,這才會如此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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