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下,兩撥人馬雖然不曾有所動作,卻無形中形成僵持之勢,劍拔弩張之下,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


    封一劍的目標隻有天柱山頂,他的目光灼灼,盯著山巔之上,全力凝集自己那最強一劍,心無旁騖,對於四周的殺機更是全然不理。


    而在他身畔,紫天衣和李卜凡毫不猶豫上前一步,護在其左右,各自盯上了崇明和七殺這兩人,而皇甫俊才,是場中唯一沒有動靜的人,他的目光隻是放在同樣沒有動靜的玉羅刹身上,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很確定,若是真的對方要不顧出手,依照玉羅刹的性子,一定會來阻止自己,他到時候一樣是無法動手的,那又何必現在白費功夫。


    徐鸞刀站在後麵照顧斷無雙和孟無常,看到諸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後才陡然反應過來,本來想要一起上前,但卻被斷無雙阻攔,此刻的他,莫說不在巔峰之時,哪怕在,也無法與眼前這幾人過招,此刻上前不過是添亂。


    雙方的僵持並未持續多久,隻不過刹那的功夫,封一劍重新睜眼的瞬間,那道心劍已然攀至巔峰,而下一刻,便要登山而去,遞出此劍。


    西荒眾人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所以,崇明和七殺都顯露出了絕對的殺意,就要出手,李卜凡長刀出鞘半寸,漫天刀意瞬間淩空,紫天衣雖然同樣有傷在身,卻拚著跌境的風險,也毫不猶豫的便要施展最強一擊,不求能勝,隻求可以攔住對方一時片刻。


    可在這個關鍵時刻,玉羅刹陡然動了,他並非出現在皇甫俊才的身前,而是出現在封一劍的身前,輕輕伸出玉臂,攔住了就要登山而去的封一劍。


    所有人都陷入了愕然之中,玉羅刹的突然舉動,顯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封一劍眼神堅定,卻有些疑惑,不曾說話,卻停了一瞬,似乎要等對方給他一個答案。


    玉羅刹隻說了一句話。


    “再等等,或許他有自己的選擇。”


    所有人都眉頭微皺,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唯獨紫天衣似有所悟的看了玉羅刹一眼,封一劍默然道:


    “什麽選擇。”


    玉羅刹沉默了一瞬,隨後抬眼看向山巔,眼神有些複雜,輕聲道:


    “對他最不公平的選擇。”


    封一劍還想要多問,但還不等他開口,卻陡然抬眼向著山巔看去,不僅是他,其餘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看向了山巔方向。


    因為那裏再次出現前所未有的異變!


    山巔之上,慕容澤踩著韓飛,不斷注入氣機,一次次的下踩之下,都是以陰險的氣機手段,去攻擊他的全身經脈,震散對方一次次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真氣,同時傷及五髒六腑,將那體內的九州氣運擠壓出體魄。


    而他就如同一個正在享受美食的顧客,正在津津有味的吞噬著那不斷逸散而出的氣運之力,身後的蛟龍已然開始逐漸進化,距離那成為真龍也越來越近了。


    相反,韓飛本身的氣機不斷潰散,氣運不斷流逝,自身的傷勢也在逐漸加重,距離死亡自然也是越來越近。


    幾乎七竅都已然開始滲出血跡的韓飛,看起來模樣淒慘,隻是那雙眼睛,卻依舊清澈,甚至默然平靜。


    他艱難的抬起一隻手,擦去了混著雨水的血跡,終於看清楚了一點臉色猙獰的慕容澤,而慕容澤看到他奇怪的舉動後,卻是嗬嗬笑了起來,隻是笑聲中多少有些譏諷的意味。


    “怎麽,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說嗎?不是不打算讓我贏嗎?現在呢,你又打算怎麽說?”


    韓飛並未吭聲,慕容澤眼中劃過一絲怒意,再一次猛然下踏。韓飛的身軀又一次陷入深坑,四周地麵轟然崩塌。


    “我讓你說話,你沒聽到嗎?”


    慕容澤咬牙切齒的聲音緩緩傳來,他的目光透著一絲狠辣,剛才那一腳,他是想要徹底踏碎對方的丹田,散去他全身真氣,但沒想到韓飛竟然如此能抗,竟是硬生生護住了丹田之氣,硬抗住了這一腳。


    但這一腳下,韓飛所受的傷勢自然也越發沉重,尋常之下,自然是再無還手之力。


    韓飛吐出一口鮮血,仰麵躺在水坑中,目光平靜的望著慕容澤,終於開口道:


    “你打夠了嗎?”


    慕容澤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竟是哈哈笑了起來,繼而腳下再度用力,地麵又一次下沉一瞬,他則是有些猙獰道:


    “聽你的意思,似乎有些不服氣啊,怎麽,你還想反抗不成。”


    韓飛即便臉色有些蒼白,但語氣卻依舊平靜道:


    “我隻是想提醒你,若是你還想出手,那最好快點,否則,一會可就沒機會了。”


    慕容澤看著韓飛,如同在看一個傻子,他很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這一番蹂躪,將這個家夥給打傻了,現在他的性命就在自己一念之間,竟然還敢說出如此狂妄之語,這不是瘋子是什麽?


    慕容澤突然想明白了什麽,對韓飛譏笑一聲道:


    “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要讓自己死個痛快是嗎?”


    韓飛歎了口氣,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些古怪,喃喃自語道: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麽樣的,你說假話的時候,總有人當真,但你說真話的時候,卻被人當做是假的。”


    慕容澤實在不明白韓飛為何在那裏自言自語的說些聽不懂的話語,隻能當對方真的瘋了,心中多少有些不屑,還以為是個人物,其實到最後也不過如此。


    卻不成想在他愣神的功夫,韓飛卻看著他突然說道:


    “機會我給你了,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


    慕容澤嗤笑一聲,正打算說什麽,韓飛陡然一拍地麵,本來已經散盡的氣機,不知從何處又重新凝聚而出,地麵之上的積水被氣機牽連,轟然騰起,化作一道道水波劍氣,一股腦的全部激射向慕容澤。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慕容澤下意識心中微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抽身要退,也就在他抬起腳的那一刻,韓飛陡然動了,腳下在地麵一點,整個人貼著地麵便橫飛了出去。


    猶如一葉偏鴻,滑開十丈,繼而腳尖點地,飛身旋轉而起,重新站定身形。


    而那些全部激射向慕容澤的水波劍氣,在臨近的那一瞬間,卻又似失去了所有氣機牽連,重新化作積水,散落一地。蕩起陣陣浪花。


    慕容澤微微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中計了。


    對方所謂的水波劍氣,不過是虛張聲勢,用的是先前被自己震散而出的殘餘氣機牽連,真實目的根本就是為了逃走。


    自己剛才之所以一直踩踏在他的身上,羞辱不過是表麵現象,真實的目的,則是以全身的氣機之力,去鎮壓對方體魄,讓他無法凝聚真氣,從而隻能被自己生生壓製在地上,不得動彈。


    他突如其來的一招,讓自己抬腳的瞬間,也是去了短暫的一瞬間壓製,才有機會施展禦風術,從而逃脫。


    隻是這樣的雕蟲小技,讓慕容澤也隻是譏笑一聲,他可以抓住對方一次,就能抓第二次,除非他放棄這場大比,就此逃下山去,否則,修為上的絕對差距,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故而他看到韓飛逃開後,沒有絲毫的緊張,隻是冷笑道:


    “現在隻剩下這樣上不得台麵的鬼魅伎倆了嗎?”


    哪成想韓飛隻是伸出一隻手,手掌攤開向前,眼神平靜而又冷漠的看向對方。


    慕容澤有些不解其意,隻是玩味道:


    “什麽意思?”


    韓飛淡淡道:


    “剛才你一共踩了我五腳,稍後我一並還你。”


    慕容澤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隨後猙獰道:


    “好呀,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如何還我,隻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小心,別被我一時不小心給打死了才是。”


    韓飛散去了周身為數不多的氣機,從懷中拿出那枚九龍玉璧,深深的看了一眼後,隨手將其甩飛出去,繼而在慕容澤瞪大眼睛之下,一躍而起,一掌狠狠的拍在那塊九龍壁上。


    韓飛用盡全力的一擊,哪怕不是鼎盛之時,也足夠恐怖,這一擊,開山裂石都不在話下,但是拍在九龍壁上,竟是隻讓這塊千年玉璧,微微顫抖了一下後,裂開一道紋路。


    可見玉璧本身的材質何等堅韌。


    但在這條紋路出現的刹那間,一道金色光芒從那紋路中緩緩散出,正是最為純正的九州氣運。


    與此同時的,天地陡然變色,就連那傾盆而下的大雨都戛然而止,狂風停息,暴雨不見,整個蒼穹竟是出現一道巨大如山嶽般的旋渦,天地隱有轟鳴之音,似有天人在九天之上重重擂鼓。


    這樣的天地異變,即便是對於氣運之力極為熟絡的慕容澤,也有些微微愕然。


    幾乎在這一瞬間,他陡然感覺到天柱山方圓百丈內的西荒氣運消散一空,似是被人占據地盤後,生生擠開一般。


    這算什麽,反客為主?


    也就在此時,韓飛本人的氣機與蒼穹之上那一絲若隱若現的金色氣運相互纏繞,目光再次看向了東方。


    千裏之外,走在那條荒涼古道上的葉星士,望著遠處天幕,撫須而笑道:


    “真龍顯世,蛟龍回避,我九州大地為真龍之地,豈能被爾等宵小攔截在外?既然你做了選擇,那就由老夫為你開路。”


    說罷,葉星士竟是不在遮掩自身氣機,當他彰顯氣機那一瞬間,身後竟是有一道巨大如山嶽般的虛幻人影,與他容貌身段一般無二,巍峨高聳,頂天立地。


    他緩緩抬手一指點向東方,那道高大巍峨的虛影同樣伸出一指,猶如一座山峰大小的指頭,對大夏所在的東方遙遙一指點下。


    西荒的雲端上空,雲海翻湧,狂風呼嘯,似是老天被人觸怒之後,發出的怒吼之聲。


    但這樣的情況並未持續太久,東方遙遙升起一道金色璀璨的法陣,玄妙古樸,籠罩一州之地,與葉星士的這一指遙相呼應,竟是直接撕裂了西荒的半壁蒼穹,生生打開了一條從大夏而來的金色通道。


    通道筆直延伸,直逼西荒腹地的天柱山!


    繼而所有踏入武道之境的人,皆可看到一條身軀長達百丈,光是頭顱便如同一座山嶽般大小的金色巨龍,在雲海中順著金色通道,騰空而來,最後轟然撞入天柱山。


    天柱山震蕩不已,就連地基都出現了裂紋痕跡,整座山脈更是下沉一瞬,似乎承受了一股無法承受的天地威壓所至。


    這一刻,不管是清虛還是那位身居明月樓的讀書人,有或者是在暗中關注這場大戰的蠻國老皇帝,還是其他知情之人,都終於清楚了一件事情,葉星士為何要以身入西荒。


    他本身的目的,正是為了這一刻,以自身為引導,為那九州氣運降臨西荒而做那定鼎之人。


    而那道法陣的出現,也證明了這件事情的背後,不單單是葉星士這樣的江湖之人,也有大夏王朝的配合,如此巨大,甚至必然耗費極為恐怖的法陣,豈能是一人可以布置出來的。


    隻怕,在那雍州之地,大夏所有能夠前往的北方練氣士,以及那些道門高人,都全部匯聚在了一起。


    這盤棋最大的後手,就此顯現。


    韓飛如果是這場大比最後的壓勝之人,那葉星士便是為了能夠走出這一步的定鼎之人。


    九龍壁從頭到尾,都不過是為了讓九州氣運降臨西荒而做的一個引子,這場真龍與蛟龍的大戰,到了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拉開了帷幕。


    天柱山巔,慕容澤眼睜睜的看著,那條默然出現的金色長河懸掛於當空,也親眼看到那條比他身後蛟龍還要純正強大的金色真龍,就這麽筆直的衝入了韓飛的身體中。


    那一身早就變成了襤褸的衣衫徹底化作齏粉,隻剩下一襲白色內袍的韓飛,長發隨風在身後飄蕩,雙眼緊閉,周身氣機猶如滔滔不絕的長河翻湧,浩浩蕩蕩的威壓,讓整座山巔吃力不住,下沉一丈。


    一股股令人膽寒的恐怖威壓,從他身上不斷湧出。


    片刻後,他終於睜開眼睛,與慕容澤一般無二,整個眼瞳都變成了金色,在他睜眼瞬間,身後陡然衝出一條巨大真龍,盤旋在其上空,仰天而嘯。


    他冷漠的看著慕容澤,隻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話是:


    “我入不滅了。”


    第二句話是:


    “該你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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