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情人,人們祝福他們會白頭偕老的,如果結婚後又離了婚,祝福也就成了空話。結婚不是保證今後能共渡人生多少歲月,而是否有可能期待對共同的人生充滿無限希望。”


    又是一席公式化的發言。


    “很遺憾,你沒考慮到對高齡的父親有多長時間的可能呢?”


    “不,‘可能’不可用歲月的長短來衡量,往往在瞬間凝縮整個人生。為此瞬間,自己的人生才有價值吧。當我遇見您父親時,我才感覺到這一點,我的一生就是為您父親所準備的……”


    她侃侃而談,娓娓動聽的話語,正中父親下懷,他連連點頭大加讚賞。


    真吾再也不想說什麽了。真知子的字字句句像是純情小說中的節選。


    這一套愛的理性概念,容不得世俗的反駁。然而熱戀中的情人,即便海誓山盟不變心,有朝一日,男女中的一方變了心,那一切就是虛幻的泡影了。


    真知子的答辯是預先作了充分準備的。她下的定義是愛不是保證,而是有可能期待的。她在和真吾見麵之前,似乎作好了樣板答案。


    積累人生豐富經驗的老父,理應該看透世俗的陰暗麵,然而麵對真知子所遊說的純情理論,卻陶然而醉,冼耳恭聽,大為讚賞,其最終的結局不容樂觀。


    真吾敗輸於真知子。這恰恰應驗了父親說過的真吾會滿意真知子的話。


    這天的會見結束了。真吾的姐姐在國外。真一郎把真知子引薦給真吾,不用再走其他的過場了。老父在真吾麵前,擺出一副和真知子是夫婦的樣子。信口開河說新婚旅行是否要周遊列國啊等等。


    真吾和安井真知子見麵後,留下了解不開的疑團。她不僅容貌端正,而且談吐彬彬有禮富有知識氣息。倘若由真吾帶她出入社交圈,決不遜色。但是,整體形象是曖昧的,毫無令人難忘之處。


    她的經歷、家庭關係、生活環境、身世、性格、生活方式、交往的朋友等一概模糊不清。


    真吾和她告別後,她的容貌、服裝以及服飾用品,仿佛都已漂入雲霧中朦朦朧朧的。


    見麵時——歷歷在目,一分別幾乎過了不少時間似地印象即刻淡薄,而且留下的隻有形跡可疑。


    真吾告誡自己,開始見麵時對她存在偏見認為她是詐騙父親的狐狸精,這種偏見都已被她否定,也許才導致印象淡薄、疑惑。但是,真吾的本能已嗅覺到真知子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她說尊敬父親,相處僅兩個月之久就算尊敬嗎?她還說為了和父親相會,她已準備了自己的半生,這是一副動人心魂的迷湯藥。


    孤獨生活的老人,被一位年輕美貌的女人灌了這種迷魂湯藥,還能抵控得住嗎?所謂迷魂湯藥就是詐騙對方時才使用的。


    在談情說愛的言辭中,也有用迷hunyao的,那是因為在愛情裏有欺騙隱滿的因素。無論多麽純潔的愛情,都逃避不了這種因素。


    此時此刻,真吾突然想到:


    “結婚不是保證,而是有可能期待。沒錯!這條狐狸精!露了馬腳,吐了真言!”


    她和父親結婚之時,從最初就不提人生的保證。


    假如父親活到平均壽命,還有二三年,憋著勁兒再活十年,在這期間她將浸吞老父多少財產!那個女人,期待父親的財產,才想結婚的。


    真吾心裏盤算著:不能讓父親和那隻狐狸精結婚,要揭露狐狸精的真麵目,必須讓父親盡快覺醒。


    第05章 屈辱的姻緣


    1


    真田繁美曾經一度手頭拮據。


    二年前,她在赤阪三丁目經營一家咖啡店,房租昂貴,賺的錢幾乎都搭在房租上。真田繁美認為不值得繼續維持下去,於是出賣了咖啡店,以後就遊手好閑地度日了。


    她原以為一大筆咖啡店權利金到手,足以悠閑自在地生活。旅遊、打高爾夫球,玩彈球盤。比喻說“坐吃山空”,不知不覺之中她花盡了權利金。


    時至今日,生活談不上貧困,但她已開始考慮該尋找工作了。此時她認識了尾崎哲也。


    尾崎今年三十五歲,在都下國立市經營小工程店。真田繁美打算工作前,做最後一次的外出歐洲旅遊,在同一旅遊團隊中有尾崎。


    兩年前,尾崎妻子因病去逝,一籌莫展。為探求東山再起的新生活,來到了歐洲旅遊。


    尾崎和繁美情趣相投,旅行中很快就親密起來了。旅行回國不久,尾崎向繁美求了婚。


    “我帶著孩子,是一個毫無長處的男人,如果你願意的話,肯跟我一起過日子嗎?”尾崎衷懇地請求道。


    繁美近三十歲,長期從事接待客人的工作,沾了男人的光,但是她也曾憧憬過結婚,由於多年深陷人不人鬼不鬼的世界裏,死了心,絕望地認為這輩子不可能結婚了。


    得到尾崎的求婚,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自己以出賣姿色維持生活,從未奢望過能堂堂正正地結婚。


    尾崎的求婚是認真的,曾認為高不可攀的妻子的寶座,即將變成現實。


    即便會破裂,也想嚐試結婚一次。攀登一下女人誰都渴望的寶座,親身體驗後確實不適合自己的話,再作放棄也不晚。


    然而從一開始就走向女人該結婚的相反方向,作為女人該感到這是一種損失。


    尾崎有一個五歲的男孩。這對繁美而言,無任何妨礙。尾崎富有男子漢氣魄,繁美很中意,倘若錯過這次機會,這一生就不可能結婚了吧。結婚後是幸福還是不幸福,這不是問題。


    總之女人一生不結婚,從一開始就做出如此決擇,終身是件憾事。


    繁美同意了尾崎的求婚,有關男女之間的事,她是熟知的,但是對結婚卻完全沒有免疫力。


    接受尾崎的求婚後,繁美突然為難了。經濟拮據時,去了歐洲,現在手頭的錢幾乎都見底了。


    如果結婚,必然和尾崎同住,現在的住房就無用了,繁美心想萬不得已就出賣自己的住宅。


    她很喜歡這套住宅,二間一套的單元房,一人獨住,麵積足夠了。離市中心不遠,交通也方便。從大街往後走一條小街就到住宅地,環境幽靜,房間採光也理想。


    這樣的住宅一旦脫手,就買不到了,從心底裏不願放棄這套住宅。加之,即使結婚,確保有自己的巢,這是婚姻破裂後的安全保障。


    結婚前就考慮到離婚後的事,不愧為在接待客人的行業中,摔打過所造就的堅強性格。


    仿佛有人看透了繁美正需要錢,9月19日夜晚,她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繁美小姐嗎?是我,是岸本,去過好幾次你在赤阪的店。”


    電話裏的聲音很親密。


    “啊,是岸本先生,少見啊,你還記得我?”繁美回憶起兩年前來店客人的姓名。做這種買賣的女人,善長記住那怕隻來店一次的客人姓名。


    “你還記得我呀?”繁美充滿留戀地問道。


    “你說什麽?不是你告訴我電話號碼的嗎?”


    “啊呀,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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