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解剖有兩大目的,一是取標本。了解疾病同人體的關係,如患傳染病的人心髒是否增大,肝髒是否變色,各感染期的變化情況以及各器官的變化情況。對於上述研究項目來說,活人解剖是最有效的手段。另外,要想了解人體攝入各種藥物或異物後有什麽反映,以及藥物經過多少時間,在什麽器官上發生什麽變化,人體解剖也是最理想的方法。因此,給馬魯他注入了凡是能想到的全部物質。如,聽說給血管注入空氣將會致死,但沒有人下過明確的結論。於是就用馬魯他試驗,將空氣注入靜脈,觀察空氣注入量的大小同身體各器官的反應如何。還有:將尿及馬血注入腎髒、逐漸抽光全身血液,將大量煙代之以毒氣灌入肺部,等等。名目繁多,為所欲為。


    “石井部隊長用活人解剖作誘餌,吸引全日本的優秀醫學學者。戰後不少聲蜚醫學界的專家就是在‘731’奠定基礎的。在日本國內,活人解剖是絕對不可能的,而在‘731’卻可以滿足要求,因此,對於醫學學者來說,‘731’是很有吸引力的實驗場地。”


    “少年的姐姐楊君裏知道弟弟的慘劇嗎?”


    “大概不知道,騙姐姐進‘731’時隻對她說,你是否要見見弟弟呀,你得設法救救他呀。真象是不會向她說明的。”


    “為什麽停戰時隻有少年的姐姐一人免遭殺戮呢?”


    “我聽人說有一個女馬魯他活著逃走了,但不知道就是少年的姐姐。”


    “我覺得奧山的死同這少年有關,對此您有什麽線索可提供嗎?”三澤剛才說的確實觸目驚心,但同奧山之死還聯繫不上。


    “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線索。”


    “參加解剖少年的人中,有同奧山關係密切的人嗎?”


    “說不定有,但我不知道。”


    “解剖時有多少人在場?”


    “我記得有十五,六人。”


    “全部是病理研究班的成員嗎?”


    “執刀的主要是病理研究班的岡本、石川兩班的技術員。順便說一下‘731’的軍階:高級文職人員是相當於校官級的上層官員;下麵是尉官級的各級文職人員;再下麵是下級文職人員,即雇員和雜役。技師是上層官員,而技術員大抵與尉級相同。參加解剖的人中,除了二位班長外,還有二、三位也是技師;此外還有四、五位技術員、十幾位雇員等。技術員非常忙,一天要解剖三個烏魯他。‘731’裏除了細菌製造班,還有病理、藥理,鼠疫、霍亂、病毒、立克次氏體、凍傷、植物、昆蟲等各個專業研究班。每逢進行重要解剖時,各班就派技師和技術員來參觀。”


    “除了專業研究班、教育部和總務部有人來參觀嗎?”


    “沒有。”


    “那麽奧山一定是從在場的什麽人嘴裏聽到解剖情況的。”


    “很可能是這樣。我不懂俳句,但我想,把聽來的解剖場麵寫成五七五的句子並不難。”


    是難、是易,棟居說不上,但奧山的遺句確實不難理解。如果奧山是依靠間接傳聞、憑想像作的詩,那麽,奧山同少年之死就沒有關係了。


    看著棟居失望的神色,三澤忽然想起了什麽:“請等一下,解剖時除了各研究班的班員外,還有一個人也在場。”


    “誰?他是誰?”


    “一位畫家。”


    “畫家?”棟居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可以說是畫家,畫賀友禪圖案的。”


    “畫友禪圖案的畫家為什麽參加解剖呢?”


    “為了畫剛從身體裏取出來的標本。當時還沒有彩色膠捲,無法記錄重要檢疫體的顏色,隻得求助於畫家的調色板。每當剖取珍貴的檢疫體和標本的時候,就叫他參加。這位畫家似乎同奧山十分親密。”


    棟居立即在心裏推測,高村智惠子有美術才能,從日本女子大學畢業後就當了明治美術會鬆井升的助手,並在母校西洋畫室執教,她還到穀中的太平洋繪畫研究所繼續學習油畫。奧山同智惠子交往密切,當然也喜歡畫畫。如果奧山同友禪畫師通過繪畫結下友情,這不是不可理解的,“繪凍傷,畫家手,陣陣顫抖”,奧山的這句遺詩無疑是在頌詠這位畫家。


    “知道這位畫家的姓名和住址嗎?”棟居覺得一條線索連著一條線索。


    “叫‘橋爪’。是富山縣八尾鎮人,聽說戰後這位畫家不再畫畫,回自己家鄉度晚年去了。”


    棟居在調查黑人青年被刺事情時曾到犯人的故鄉去過,而犯人故鄉就是富山縣八尾鎮。


    “您是聽說的,但您回國後同‘731’原隊員斷絕了一切往來,怎麽會知道橋爪情況的呢?”


    “幾年前,乘國電1時,遇到幾個少年隊員,聽他們講的。”


    註:國營電氣火車。——譯者注


    “少年隊員?是不是樽崎先生。”


    “對,是樽崎,那次他邀請我參加少年隊員組織的房友會,我想現在不管參加什麽組織都沒有意思,拒絕了。”


    兜了個圈子,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上了。


    第二節


    畫友禪染的橋爪畫家,活體解剖楊君裏弟弟時也在場,而且橋爪又同奧山謹二郎十分親密。奧山謹二郎雖然沒有參加解剖,但寫出的詩句卻生動形象,令讀者身臨其境。


    棟居幾乎訪遍了“731”原隊員,但似乎這些人在故意轉移棟居視線,說的都是過去的罪孽,同楊君裏和奧山的死毫不沾邊,這使棟居很焦急、煩躁。但是沿著原隊員之間的關係順藤摸瓜,棟居逐漸看出了731部隊的真麵目。731部隊的黑幕後一定隱藏著同楊君裏、奧山死亡有關的秘密。


    焦急之中,棟居預感到一個重大發現的前兆正在萌發,而突破口就潛藏在這一係列的連鎖關係中。


    回東京後,棟居再次同樽崎取得聯繫,向他打聽橋爪的情況。


    樽崎在山梨縣勝沼鎮經營果園。他回答棟居的提問說:“那還是五、六年前的事,在房友會的一次聚會上,無意中不知聽到誰說的。現在還不知道他是否住在那兒呢?”


    “把老地址告訴我就行。”棟居想,可以從老地址再查。樽崎說橋爪住在富山縣婦負郡八尾鎮西街。


    對棟居來說,這次是再訪八尾了,上次有橫渡同行,此番隻是一人。已經過去四年了,那次橫渡曾說:“要不是這類案子,今世不會再來此地了吧。”現在回想起來,棟居十分感概。


    此次去八尾,正值十月末,比上次的季節稍早一些。八尾鎮秋色濃鬱,鎮中處處籠罩著金秋的氣息。橋爪的家在井田河對岸,是靠山的鎮子邊緣。這個山鎮建在起伏幅度較大的段丘上,井田河把鎮子分為兩半,靠山的叫“上手”,靠車站的叫“下手”。“上手”又分成東西平行的東街和西街,街麵在坡度不大的山地上向大山方向伸延。這裏是成片的低矮瓦房,一派山鎮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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