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紅衣,不浮華不張揚可是卻極為耀眼,斜坐在方桌旁的圓凳上,一手撐在方桌上支著額,一手執著一卷看不清楚名的書,不過從那方麵上的顏色可以看出應是一本佛經之類的。


    何玉君立在門邊,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進退。


    “何娘子,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王豔瞳坐直身子,把手裏的佛經放在方桌上,抬頭說道。


    何玉君咬咬唇,走進屋子在另一張圓凳上坐下,卻隻是看著王豔瞳不說話。


    王豔瞳翻過一個杯子放在何玉君麵前,又從方桌上的爐子上提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一杯熱水,言道:


    “沒有熱茶,不過在這樣的天氣裏喝杯熱水也能暖暖身子。”


    何玉君看了那杯熱水半響,終於伸手抬起來一仰頭喝了,然後又看著王豔瞳,抿著唇不說話,隻是漸漸的,眼眶便紅了。王豔瞳歎了口氣,說道:


    “何娘子,今日是為何事來此?”


    “王大·····”何玉君狠狠的抿了一下唇,才又問道,“你,是你殺了我父親嗎?”嗓音顫顫的,不知道是在等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王豔瞳看著她,等著她接著往下說,果然,何玉君又道,“他們都說是你殺的,你親自告訴我可好,那個人是你嗎?”


    “不是。”王豔瞳認真說道,“殺害你父親的人不是我。”


    何玉君看著他,又問道:“我······我能相信你嗎?”


    王豔瞳道:“這事關係你的殺父之仇,信與不信,區區不能幹預。”


    何玉君不理他,隻是喃喃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王豔瞳便又一次認真說道:“是真的。”


    何玉君抬起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信。”


    “嗯?”王豔瞳道,“何娘子為何信?”


    “你之前不是叫我玉娘的嗎?”何玉君答非所問,“王大哥你現在怎麽又叫得如此生疏了?”


    “這個······”王豔瞳頓了頓問道,“玉娘你為何相信?”


    “王大哥你說的不是嗎?”何玉君一件件的舉著例子說道,“奴家想過了,王大哥你那麽厲害,若真是要殺我父親,早在那天你幾乎毀了心成客棧的時候就可以把我羅錦門都全滅了,可是那天你雖然傷了那麽多的人可是卻沒有出一條人命,明明是那樣憤怒的情況下----所以,奴家就想那個人一定不會是你的。”


    “那時·····”


    “還有!”何玉君忙打斷他又繼續說道,“還有,你有那麽高深的武功,若要殺個人豈不方便得很,何苦來一定要刻意的對我父親下毒,王大哥,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再說······再說·····我相信你對我那麽好,一定······不會做這樣的事讓我傷心的,是也不是?”


    王豔瞳一時倒有些愣住,不妨她竟說出如此的話語來,想了想,笑笑說道:


    “玉娘你說的應該也是一個道理,難為這個時候你還能想到如此,區區實在是不勝感激。”


    “所以啊!”何玉君又道,“王大哥你看,我真的是很認真的在想這件事的,你出去吧!不要再在這裏呆著了,我是何陽顯的女兒,我若是不讓他們關著你別人一定也不能說什麽的。”


    “玉娘,多謝你的好意。”王豔瞳笑了笑說道,“你說的雖然有理,卻還是沒有能讓人信服的理由,區區若是這般就出了門去怕是於你不利,王某既然不是真凶自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到時再出去不遲。”


    “不是這樣的。”何玉君忽然抓著王豔瞳的一隻手,搖頭道,“不是這樣的,王大哥,你就聽玉兒說一句,跟我出去吧!在這裏呆著有什麽好的?你看,他們連口茶水也不給你喝。”


    王豔瞳把手從她握得緊緊的手裏抽出來,安撫一般的拍拍她的手說道:“非是王某對這裏情有獨鍾,不過總要等一個讓人信服的證據給別人看了才是正理。”


    “什麽證據?”何玉君皺眉道,“王大哥你不是個這麽迂腐的人呐!”


    “玉娘。”王豔瞳道,“其他的不說,王某若是就這樣出去你也不好給眾人一個交代,隻有找出殺害令尊的真凶才是個讓人信服的法子。”


    “不需要交代。”何玉君急急說道,“兒家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什麽?”


    何玉君道:“隻要出去以後王大哥你娶了我,然後我們一起找出殺害父親的真凶,那個時候就再不會有人說什麽了,大家都隻會感激你的,再沒有人會提起這件事。”


    “玉娘。”王豔瞳道,“婚姻大事更應該嚴肅一些才是,切不可因一時衝動。”


    “我沒有衝動。”何玉君猛的起身說道,“王大哥,我想了很久的,和大家怎麽解釋的話語我都已經想好了,我會和你一起給九泉之下的爹爹賠罪的,你要相信我,我能給羅錦門裏的眾人一個解釋,就算以後有什麽報應我也會陪著你一起。”


    “玉娘。”王豔瞳輕歎一口氣,打斷何玉君的話語認真說道,“多謝你!”


    “什麽?”何玉君一愣,半響猶豫著問道,“王大哥你在說什麽,為什麽要謝我?”


    王豔瞳有些無奈的說道:“玉娘,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王某的?又何必如此勉強自己?”


    “你說什麽?”何玉君一時怔住,不可思議的看著王豔瞳,“王大哥,你在說什麽?”


    “王某說的是實話,令尊並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何玉君下意識的點著頭,“我知道啊!我都說了不是你了,你怎麽還說我沒有相信你呢!”


    王豔瞳隻是歎了口氣,靜靜的望著她。


    “你別這麽看著我。”何玉君往後移動著腳步,“你別這麽看著我,我這是怎麽了啊?”


    “玉娘。”王豔瞳道,“你還是回去吧!你可以去查出真正的凶手,若不然,便安心的等待著,看別人給區區一個怎麽樣的判決也是好的,沒必要這麽勉強自己。”


    “你憑什麽?”何玉君跑上前抓住王豔瞳的衣服,哭叫道,“你憑什麽這麽說,你殺了我爹啊!你殺了我爹我都不計較了你怎麽還有這麽多說的?就跟我回去了不好嗎?”


    王豔瞳輕歎口氣,道:“區區會離開這裏,隻是必須得等到清白之後。”


    “你那有什麽清白。”何玉君退後一步,看著他道,“你恨我爹不是嗎?你甚至也恨我的是不是?”


    “沒有。”王豔瞳在圓凳上坐下,說道,“那件事樹娘不曾恨,區區自然也不會恨任何人的。”


    “樹娘?”何玉君重複了一遍,忽然低著頭苦笑道,“對,對了,就是這個趙煙樹,你是因為他才殺了我爹的是不是?那個時候我爹幾乎強要了她,還是我把你引開的,一定是,你一定恨死我了的。真是的,我怎麽還會想你會跟我走呢?我來應該是報仇來的不是嗎?”


    “玉娘······”王豔瞳一言未盡忽然便向後疾退了一步,“哢嗒”一聲,身旁的方桌已經缺了好大一道口子。


    “我一定要殺了你,為我爹報仇----”何玉君淚流滿麵,手上的動作卻未曾遲緩半分。


    雖然身上穴道被製,動作卻依然靈活不受影響,然而王豔瞳隻是繞開何玉君的攻擊,不曾還擊絲毫。


    何陽顯在武林中亦是一等一的高手,何玉君從小學的武藝,就算再如何不濟,自認對付沒有半分內力的王豔瞳還是足夠的,可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自己幾乎脫了力,眼前的男子卻還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氣息也不曾波動一分。


    “混賬!”“嘣”的一聲,劍被用力拋出,插在屋子中央的柱子上。何玉君蹲在地上,抱著頭,嗚嗚咽咽的聲音不停的傳來,“王豔瞳,你混賬,你連我也殺了就罷了,何苦這般戲耍與我?”


    王豔瞳站在她身旁幾步遠的地方,拔出柱子上的劍拿著劍刃遞給她道:“玉娘,你回去吧!你殺不了我,事情未明之前,王某也不願這般莫名的失了性命。”


    “王豔瞳。”何玉君搶過劍,咬著牙看著王豔瞳,狠狠說道,“你會後悔的,你今日不允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再不看王豔瞳一眼,轉身衝向門外。


    輕歎口氣,走到桌旁撿起地上的佛經,王豔瞳又回到先前的動作。隻是這一次佛經被整整齊齊的放在一邊,想起何玉君先前的執念,王豔瞳暗歎,隻願別給樹娘帶去什麽麻煩才好。


    這一天一如既往的,殷淺商讓女使帶著齋飯一起到了沾塵的院子,沾塵立在院門外,殷淺商忙走進說道:


    ”沾塵,今日可好些了?”


    沾塵不知她問的具體是什麽,隻按照以往的方式答道:“甚好,多謝淺商施主掛念。”


    “沾塵。”眉間的歎息一閃而過,殷淺商接過女使手中的籃子,和沾塵邊進院子便說道,“你叫我淺商就好。”


    “嗯?”沾塵疑道,“淺商施主有何不妥嗎?”


    殷淺商笑道:“你都要還俗了,在如此稱呼兒家自然是不妥的。不過罷了,反正說了你明日也就忘了。”


    兩人走到院中,沾塵道:“近日院中梅花開得甚好,念其盛放如此芳華的恩德,今日便在院中用餐如何?”


    “好。”殷淺商笑道,“還好院中的涼亭裏一直讓人備好了火爐,應也是暖和的。”


    見殷淺商要告辭離開,沾塵說道:


    “淺商施主,等一下可否勞煩送些飯食過來?”


    “怎麽?”殷淺商忙問道,“可是沾塵不曾吃飽嗎?”


    “不是。”沾塵道,“是末學的不是,擅自領了人來貴處,隻因現在末學住處有一小施主,因其膽小,不敢輕易見人,這才不曾讓他前來拜見施主。”


    殷淺商頓了頓,說道:“如此甚好,沾塵你也不至於煩悶枯燥。兒家等一下就去安排,你也別這般客氣見外了。”


    沾塵道:“如此多謝淺商施主。”


    送走了殷淺商,沾塵才走回屋子,就看見床上的被子隆起了一個小小的山丘樣,且還在微微的抖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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