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透出驚訝又欣喜的神色,之前總覺得娘說一不二,裏裏外外都是她說了算,沒有人敢反駁,這樣的性子,居然也會服軟。


    果然在人命麵前這些東西一文不值。


    但是剛才娘說的那些話,就像刺一樣紮在心裏,明明沒有那樣的想法,卻被誣賴,擱誰也不好受。


    不如趁著現在算算賬,反正她應該也不會再說那些不著調的話。


    “娘,你說你剛才為什麽要那樣說,惹得人心裏不舒服。”


    老太太沒想到自己都服了軟,他還沒完沒了了,之前在那兒喊著讓大家都走,現在又不著急了是吧。


    這不就是逼著人承認錯誤嘛,要是不說話,出了事都得賴自己,耽誤的時間也全賴在自己頭上,真有他的。


    外麵的人有些著急,尤其是老二,焦急地來回踱步,發大水可不等人的,“走不走啊~”


    老太太見老大沒有鬆口,隻好承認不對的地方,但是心裏卻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


    就是現在腿腳不利索,需要別人幫忙,他還蹬鼻子上臉,早晚讓他還回來。


    “我……我就是隨口一說,惹得你不痛快了,下次我說話前過過腦子。”


    沒想到娘能說出這番話,心裏驀地敞亮了,從小到大這可是第一次。


    之前就算是娘的錯誤,也會安到別人頭上,總之她永遠都是對的,別人都是錯的。


    如果有人糾正她,就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這句話從娘的口中說出來,真是如聽仙樂耳暫明。


    老二不耐煩地走到娘那屋的門口。


    “你們娘倆說話說沒完了,不走我們走了。”


    老太太猛地想起,他們收拾的這麽快,一定沒有給自己做擔架。


    “老大,你給我做擔架了沒有,不然我怎麽走?”


    老二伸脖子進屋,身子倒是還在門外,“早做好了,就等娘一聲令下。”


    老太太嗔怪地看了一眼老大,還不算那麽沒良心。


    “擔架上綁著被子,定不會顛到,快點的吧,萬一真的發大水,都來不及了。”


    迫不及待說出了三個字。


    “我們走。”


    老太太心裏舒服多了,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生了兩個兒子也算是借了光了,孝順也還說得過去。


    老大抱著娘,放到門外的擔架上。


    抬起來的那一刻,眼睛看著天,這輩子沒有過這種逃命的體驗,還是頭一回,蠻新鮮的,不過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老大老二抬著擔架,他們手裏的東西就分給了其他人。


    這個時候一般外麵都沒有什麽人了,都在家裏,隻是今天有些不同。


    都是大包小包地往山上去,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出來了。


    老太太躺在那裏覺得很丟人,別人都能走,就自己不能。


    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富貴趴在娘的背上,不敢隨便亂動,隻要一動屁股就鑽心的疼。


    老太太時不時地睜開眼,見老大媳婦背著富貴,身上還有包袱,怕她背不好,再讓富貴受疼。


    “老大媳婦兒,你那包袱我給你抱著吧,你就專心背著孩子。”


    擔架本來就夠重了,不想老大老二再增添負擔,“娘,沒事兒,我背的動。”


    “讓你專心背就專心背,再把我大孫子顛疼了可怎麽好,難道你也想忤逆我嗎?”


    老大媳婦不敢當這個罪名,跟自己男人互換了眼神,把包袱放在了擔架邊上,老太太抱著便是。


    老大和老二心裏嘀咕,那是你抱著嘛,還不是我們抬著,雖然不願意,但是沒說什麽。


    包袱裏不知道什麽東西,還挺沉,放在擔架上的時候,兩人明顯更吃力一些。


    老太太閉著眼睛,太陽有點曬,想著弄點什麽東西擋一擋,正好從包袱裏抽出一塊布,把臉蓋上了。


    感覺真不錯,別人看不見自己,自己看不見別人,不用應付那些煩人的目光,又涼快,真是一舉多得。


    正在沾沾自喜,聽見旁邊有人小聲說話。


    “哎~看那邊。”


    “小點聲,我看見了。”


    “那不會是……”


    “他們可真孝順。”


    “是啊,緊要關頭還帶著那老太太……上山。”


    “唉~怎麽也要入土……”


    越聽越不對勁,摸到臉上的布子,原來她們是看見這個誤會了。


    雖然是誤會,但心情也不好。


    一下把布子扯下來,瞪著滴溜圓的眼珠子瞅著說話的人。


    那兩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定在原地,嘴巴張的大大的,眼睛透露出驚恐的神色。


    不一會兒便緩了過來。


    “哎呀,嚇死個人,你看見那眼神了嗎?像是要吃人。”


    “可別說了,她可是個記仇的,日後不定怎麽報複呢。”


    其他人倒是沒怎麽注意這兩人的對話,身上包袱重的不行,手臂也開始發酸發脹,自己都顧不過來,哪兒還有精力去聽閑話。


    隻有躺在擔架上的老太太有力氣沒處使,精力全放在了兩個耳朵上。


    老太太眼睛四處瞄著,驀地看見幾間嶄新又寬敞的房屋,這是誰家的房子,這樣漂亮,院子這麽大,跟他們一比自家的院子真是慘不忍睹。


    不對,這地方可熟悉了,不就是之前的茅草屋。


    居然是老三家的房子,心裏冷哼一聲,分了家他們的日子倒是過的舒坦。


    知道他們蓋了新房子,沒想到是這樣漂亮的,真是大變樣,雖然比不上青磚搭起來的,現在的屋子也是自己望塵莫及的。


    這輩子都沒住過這樣的,要是能住一晚上該多好。


    “停下。”


    老大沒聽見,隻顧著往前走。


    “我說停下。”


    老大和老二有些不理解,上山得趕快,天黑了可不好弄,娘這又是整哪出。


    不過兩人也抬了一路,挺累的,汗水把整個後背都打濕了,現在脫了衣服都能擰出水來。


    放下擔架,活動了幾下肩膀,緩了口氣。


    “這是老三家房子吧。”


    老大擦著臉上的汗水,有些不解,娘問這個做什麽。


    “是啊,娘,在咱們村子裏是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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