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兩隻眼睛不斷眨著,想要看清富貴的表情,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東西,找尋剛才那兩人在說謊的證據。


    因為中風,兩隻眼睛的眨眼頻率有些不一致,仔細看能看出一個快一些一個慢一些,富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一是實在害怕,沒見過這樣的病症,二是怕跟阿奶對視,本就心虛,現下更是兩股戰戰。


    畢竟是從小就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他是什麽心思能不知道,看他的表現心便沉下去了,又不想承認自己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還是盤問盤問,別人家的孩子說的話也不一定準,不能因為一兩句話就冤枉了人,寒了心。


    老太太的嘴巴像是破了的風箱,說話都漏氣。


    “剛才那外麵的兩個小崽子喊的可是真的?”


    老大媳婦本想打圓場,剛要張嘴被娘的一記白眼阻止,連忙把嘴閉了個嚴實。


    這可不是不幫你,實在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別人,畢竟還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子,還是自求多福吧。


    當娘的不忍心再看,隻好把臉別了過去。


    富貴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是的。”


    昏暗的屋子裏,老太太的眼睛被氣的發亮,又有些往外鼓著,兩腮也咬緊了,活像一隻氣鼓鼓的蛤蟆。


    從小就把他放在心尖尖上,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緊著他,衣服也是,同樣都是孫子,滿貫都沒有這樣的待遇,那個牛力就更甭提了。


    現在居然跟別人說自己快死了,這不是咒自己還能是什麽,躺在炕上動不了,哼,也得有他的一份功勞。


    氣的一口氣堵住了胸膛,抬起稍微好使一點的手,捶了幾下,終於咳了出來。


    伸出顫巍巍的手指,哆哆嗦嗦指著富貴。


    “老大呀~小樹不修不直溜,你還等什麽。”


    老大也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麽富貴會說這樣的話,說謊騙人本就不對,更何況還用這種借口,絕對不能助長這樣的風氣。


    之前沒發現富貴是這樣的孩子,可得狠狠揍一頓,長長記性,看他那張嘴以後還有沒有把門的。


    老大是一點都不心疼自己的兒子,隻知道他犯了錯,就得受懲罰,不然以後長歪了可不得了。


    有個逆子,還不如現在就打死,也省得將來老了不得消停。


    老大抬起一條腿,直接把富貴背朝上,橫放在腿上,褲子一扒,露出兩個屁股蛋。


    “今天就讓你長長記性。”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聲音回蕩在老太太破舊的屋子裏,整個不大的院子無論哪個角落都能聽到。


    富貴的哭喊聲隨即而來。


    “啊~嗷~”


    老大媳婦兒心都揪揪著,敢情富貴不是他親生的了,下那麽重的手,給人打壞了可怎麽好,這可是老牛家的命根子。


    之前就聽人說,打屁股勁兒沒使對,長大了生不出孩子。


    在老大的第二個巴掌落下之前,老大媳婦撲了過去,“可別打了。”


    誰知老大一下子把人推開,踉蹌幾下,靠到牆邊才堪堪站穩。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慈母多敗兒,現在不打,長大了可怎麽辦。”


    又是一記巴掌重重落下。


    富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從小到大,基本沒有被打過,這還是第一次,又痛又委屈。


    不過覺得自己沒錯,隻是誤會了阿奶的狀態而已,要不然不會說出那樣的話,本來也不是想出這個借口去騙人家的。


    “你錯了沒有?”


    “嗯?承不承認錯誤!”


    老大巴掌不停,富貴的兩個屁股蛋已經完全紅了,上麵都是巴掌印,有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有些凹凸不平,但是依然沒有停下。


    老大媳婦在一旁著急的不行,眼淚都快出來,“快點承認啊,承認了就不打了。”


    按著平時早就認錯了,可是今天富貴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氣,就是不想承認,覺得自己沒錯。


    當時阿奶的表現就是跟快死了似的,明明就沒說錯話,隻能說是誤會而已,爹爹打的這樣狠,就是要屈打成招。


    不能讓他如願,疼死也不張嘴求饒。


    憋了一口氣,高低起伏地終於喊了出來,三個字拐了十八個彎兒。


    “我~沒~錯~”


    老大媳婦見兩邊都勸不動,隻好去求老太太,畢竟是她最愛的大孫子。


    念念舊情,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給人往死裏打,出了人命,後悔都來不及。


    “娘,快讓老大住手吧,可別給人打壞了。”


    老太太最忌諱這個,就是大孫子也不能例外,養了他這麽多年,竟然在背後咒自己死,絕對不能原諒。


    剛才還說什麽,他沒錯,哼,那是打的輕了。


    “老大,你早上那碗粥是白喝的嗎,還是因為他是你兒子,下不去手,快打的他承認。”


    “怎麽現在還上來倔脾氣了。”


    老太太無視了老大媳婦的請求,現在依然氣憤難當,覺得這麽久的付出都白費了。


    老二一家五口一直看著這屋裏的動靜,誰也不敢吱聲,怕被牽連。


    滿貫聽著富貴的動靜,捂著自己的屁股,嚇得縮了起來,幸好不是自己,不過富貴還挺剛,居然到現在也不承認,確實有點佩服他了。


    本來還想著幫他說說好話,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有點誤會,可是到了現在也不敢去說了。


    一開始就覺得從小處處壓自己一頭,挨點打心裏能舒坦一些,但是如果現在去說了,會不會撈不到好。


    阿奶和大伯正在氣頭上,等後麵消了氣,富貴還是她們的心頭肉,到時候怪自己說晚了,害的她們心肝寶貝受了那麽重的傷,可承受不起。


    反正也是富貴自己不承認的,那就成全他好了,捂著耳朵,不願再聽他的嚎叫聲。


    一下一下打的很用力,富貴的哭聲漸漸弱了。


    老大媳婦兒一直關注著兒子的動靜,就怕有個好歹的。


    聽到他不那麽喊了,趕緊低下身子看看情況。


    富貴雙目緊閉,臉色發紅,連呼吸聲都有些不穩。


    老大沒有覺出異樣,覺得他隻是沒力氣嚎不出來了,還沒有承認錯誤,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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