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人說衣服好看,心情也不是很好,因為衣服沒洗幹淨,被雇主說了一頓,還扣了錢,生著悶氣,狠狠地搓著那塊髒汙。


    不過想到一會兒幹完活就可以穿著這身衣服去找老三,說不定還會發生什麽故事,心情也就變得沒那麽糟糕,臉上竟然還有了一絲紅暈。


    燕子有些忐忑地走到河邊,先是找到一個人不多的地方,轉著身看了下自己倒映在河麵上的影子,還算滿意,望了望前麵聚集在一起洗衣服的人群,深吸幾口氣,讓心髒跳動的速度放緩一些,慢慢踱著步子,往那邊走去。


    這一身雖說顏色並不花哨,但在一眾灰撲撲的衣裳之間格外顯眼。


    不止眼尖的嬸子發現,好多人不錯眼珠地盯著。


    李寡婦的視線剛好被擋住,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抻著脖子往那邊望去。


    居然是燕子,大著肚子還穿新衣服,那豈不就是浪費料子,就知道花自己老爺們兒的錢,一點兒都不知道節省。


    可算是賺著錢了,那張揚的樣子,都不知道怎麽顯擺好了,家裏顯擺不夠,還到河邊來,不像自己,勤儉持家,衣服幾年一換,不知比她強了多少,要是老三知道這樣,還不得休了她。


    心裏這樣想著,眼睛卻像被吸住一樣,不肯挪開,怎地就那樣好看,要是穿在自己身上不得美上天。


    低頭瞅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跟好看是沾不上什麽邊,也就隻能叫一身新衣服,咬牙切齒地瞪了幾眼燕子,這可是自己攢了幾年的布料,就這樣被比了下去。


    不過現在可是要腰肢有腰肢,還能伺候男人,她一個大肚婆什麽都做不了,也隻能靠打扮吸引住老三了,這樣看自己還是有希望的,天底下就沒有不偷腥的貓。


    燕子覺得有冷冷地目光盯著自己,掃視一番並沒有看清是誰。


    剛才還在誇李寡婦新衣裳的那群人,直接簇擁而上,把燕子團團圍住,瞬間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你這衣服太襯你了。”


    “我也想著做一身新衣裳,料子都買好了,就是不敢下剪子。”


    “嫂子,能不能幫我們做衣服,我們會付錢的。”


    燕子還沒開口,生意就上了門,看來這趟河邊是來對了。


    都是鄉裏鄉親,價錢自然也不能定太高,但是定得太低又怕做不過來,一路上就想著這個事情,有些局促地說道:“上衣和褲子一起縫製給我六文錢就行。”


    李寡婦的身邊瞬間沒了人,剛才還被眾星捧月,周邊的溫度驀地冷了下來,被太陽照著的河水竟然有了刺骨的感覺。


    要是沒有燕子,是不是就能嫁給老三,被這想法嚇了一跳,手中的衣服一個沒抓住,就要順著河水飄走。


    這要是丟了衣服,以後也不會有人放心把衣服給自己洗了,糊口的工作沒了,還怎麽養孩子,趕緊順著飄走的方向去追。


    “六文錢~”人群裏爆發出一陣驚歎。


    燕子心裏咯噔一下,是不是定價太高了。


    “比鎮上便宜太多了,上次我去問還要十文錢,同樣的手藝,能便宜個將近一半,可太劃算了。”


    聽著這話燕子放下心來,定價還算合理,應該會有人上門。


    “等我去買兩塊料子,給我也做一身這樣式的衣服,過年就不用再做新的了。”


    “我可舍不得那錢,要六文,不如買點吃的。”


    “說得也是,不過怎麽也得有一件穿得出去的衣裳,明天就去鎮上買布。”


    人群裏嘰嘰喳喳,燕子突然覺得有些胸悶,想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從人群裏一點一點挪著腳步,往外麵走,好不容易遠離,呼吸都變得舒暢很多。


    李寡婦追著衣服,跑了很遠,幸好被一個橫在河邊的樹掛住。


    在岸上伸了伸手,差一點就能夠到,如果用樹枝去夠又怕萬一沒抓住該怎麽辦。


    低頭看了眼新衣服,咬咬牙,直接跳進水裏,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人群散開,回到各自的位置,準備繼續幹活,但是李寡婦卻不見了蹤影,一位聲音極為尖細的嬸子喊道:“李寡婦想不開,要跳河~”


    幾位膀大腰圓的嬸子扔下自己的洗衣盆,衝進河裏,把李寡婦撈了起來。


    “我……不是~”李寡婦嗆了好幾口水也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手中緊緊攥著那件衣裳,也不知道是刮到了哪裏,竟然劃了一條大口子。


    幾人氣喘籲籲地上了岸,坐在地上歇息。


    其中一位沒等歇過來就開口道:“有啥想不開的,要去跳河。”


    李寡婦看著手裏破破爛爛的衣裳,想著不如剛才死了算了,這日子怎麽就這麽苦。


    好不容易做得新衣服,用重物壓的一點褶子都沒有,板板正正地要去見心上人,沒成想心思全部白費,還搭上了雇主的衣服,上一次剛被罵完,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保住這個活計。


    一臉的生無可戀,讓旁人更加確定她是要尋死。


    嬸子見狀,這人怕不是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連話都不會說,往自己的手心裏各吐了一口唾沫,走到麵前,狠狠地扇了兩巴掌。


    沉浸在悲傷裏的李寡婦被這兩個突如其來的巴掌給弄懵了,臉上火辣辣地疼痛提醒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嗷’的一嗓子,哭了出來,發泄著心裏的委屈。


    眾人圍過來,“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有啥事兒別憋著,我們都能給你想辦法。”


    李寡婦哭得更大聲,心想我要嫁給牛老三,這事兒你們解決不了。


    慢慢止住了哭泣,拿出衣服,撫摸著好長一條撕裂的痕跡,終於說出了話,“我沒想跳河,我隻是去撿被衝走的衣服。”


    眾人才知道原來是一場誤會,直接作鳥獸散。


    李寡婦的衣服濕了以後,近乎透明,全部貼在身上,幸好不是白色,還能稍微遮擋。


    人家是剛剛準備下河救自己,怎麽能讓別人賠衣服,還是自己先縫好,說說好話,大不了再賠雇主一點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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