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施脂粉的舒敏則是一臉黯淡,在她深吸一口氣後,提筆畫眉,一個水靈靈的江南美人兒便鮮活起來。


    待畫完臉部,舒敏輕輕抬手,將一枚通透晶瑩的翡翠馬鞍戒戴於中指。而後又捋捋殘發,將兩顆綠玉石墜於耳垂。舉手投足間,如小家碧玉般溫婉動人。無論是誰站在她身後,通過鏡子看見她的眉目,神色,動作,都會為之失神片刻。


    最好的,自然還是那兩條柳眉,順著眉骨微微相蹙於眉心。而那雙清澈明亮的眼,則因為心事重重而蒙上了一層自然的霧氣,怎麽看,都是在這張精緻動人的臉上,填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憂愁。


    舒敏凝視著鏡中的容顏,仿佛鏡中人不再是自己,而是白雪。


    她撫摸著自己的臉頰,慢慢滑落到領口,在白皙的肌膚上停滯,心中百轉千回,緩緩閉上眼,仿佛又一次看見白雪的幻影。她也曾坐在同樣的位置,對著鏡子展露笑顏。而她身後的曹彥,也是靜靜微笑著,通過鏡子影像對她深深對視著。


    舒敏睜開眼時,曹彥正用同樣複雜的眼神看著她。舒敏沒有驚訝,而是起身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放心,我有預感,今晚,一定能夠真相大白。”


    說完,她就與曹彥擦身而過,動作幹淨利落,除了他們本人,沒有知道他們曾有過這麽一段對話。


    而曹彥卻覺得,今夜的舒敏似她又非她,似白雪又非白雪,那張憂愁的臉,讓人難辨真假,仿佛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


    之後,再沒人見過她,直到舞台劇開始,齊芳才在洗手間外看見舒敏,急急拉過她的手說:“我的大小姐啊,你可是女主角,沒事怎麽亂跑呢?!你知不知道大家找你找得都快要發瘋了?”


    胭脂烙(5)


    舒敏淡淡一笑,將茴香石放入白色小湖衣內:“要開始了麽?走,候場去吧。”說完,就丟下齊芳一人,自行離開。


    齊芳覺得她有些古怪,無奈地搖搖頭,跟在她身後。突地,她想起了什麽,目光如炬地盯著舒敏的後背,雙眼寒光閃爍,溫情不再,隻剩敵意。


    而舒敏就在此時回過頭來,朝著齊芳淡淡說道:“待會兒,盡量保持好情緒,一定要將白雪和聶紫衫之間的糾葛完完整整地表演出來。記住,我們不再是朋友,而是敵人。”


    舒敏的話讓齊芳為之一振,她萬萬沒有料到在開場前舒敏會對自己說這些。而這些話,曾經在她的腦海中反覆出現,卻從未想過有一日會變成事實。即便是為了舞台劇,但齊芳依然感覺,這場景再真實不過。


    “好,我記住了。”齊芳微微一笑,轉眼,麵如死灰。


    舒敏,不是我刻意隱瞞。而是素來溫和開朗的你,總是讓人抓不住真性情。表麵上看起來似乎永遠那麽開心,可骨子裏總會不自然地流露出悲傷情緒。然而那悲傷究竟因何而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他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齊芳深深吸了口氣,微微抽動著嘴角,發現微笑對她來說,此刻是多麽的困難。直到舒敏身影消失,她才回過神來,仿佛唯有見不到舒敏的時候,才能找回自己。


    和莫然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一直盡力做到最好,可是,總是無法換來他的真心。她甚至不明白,他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麽,才答應和她在一起。


    在別人眼中,幸福無比的情侶,實際卻是如同路人。隻有齊芳自己明白心頭的苦,甚至麵對舒敏,她也從不曾提及。好多次,她都險些忍不住,想開口質問莫然或是舒敏,他們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要在自己麵前演戲,假裝成關係淡漠的高中同學,暗地裏卻互相關心,一顰一笑間脈脈傳情?


    胭脂烙(6)


    學校裏的流言蜚語她不是沒有聽過,隻是,從來不願提及,甚至麵對流言時,還要為兩人解釋。她覺得自己是這感情世界裏最卑微的人,明明知道男友和好友之間的種種,卻隻能假裝不聞不問。


    齊芳緊拽著手指,指甲深深插入皮肉,疼痛的感覺終於讓她換得片刻清醒,見表演就快開始,立即加緊腳步朝候場走去。


    《胭脂烙》在熱烈的掌聲中拉開帷幕。每個人都全心投入,就連莫然也表演得相當自然,讓舒敏和齊芳都產生一種錯覺,仿佛他不是在表演,而是真情所致。而曹彥,早已融入角色,將其中愛恨糾結演得真切。


    他們的表演讓觀眾驚嘆連連,仿佛一年前的白雪和聶紫衫又重歸舞台,找不到絲毫破綻。


    唯一沒有為此震撼的,隻有藍卓一人。他坐在mark旁邊,一直靜靜地觀察著他的表情。這位心理醫生,目光總是停留在舒敏身上,臉上微微帶著笑意,仿佛在欣賞自己的傑作一般。


    不是心生醋意,而是一種憤恨在心頭點燃怒火,劈裏啪啦地燃燒著。


    就在演出達到高潮時,意想不到的事突然發生了。


    莫然不知為何改變了原本的劇情,在舒敏飾演的白雪與曹彥成親之時,他突然阻止,掀開舒敏的紅蓋頭,拉著她的手急急說道:“不要嫁給他,該和你成親的人是我,不是他!”


    舒敏一愣,失神地看著莫然,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而莫然卻是一臉的認真和深情,將她猛地拉入懷中,緊緊擁住,大聲說道:“我錯了,我不該拋下你不管的。雪兒,不要嫁給他,求你,不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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