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命,我永遠都等不到穿白裙站在他身邊。


    於是,我舉起酒杯,對著那一對璧人真心地“祝福”。


    那一剎我是那麽地誠心誠意,如果麥灘用化身術鑽到我心裏,會發現我說的是用血浸熱的真心話。


    我一字一句地說:“祝你們惡有惡報,不得好死。”


    我的聲音不太大,但足夠周圍的人聽得很清楚。周圍很安靜,所有的人其實都是戲子,誰不知道我這些年的付出,誰不知道我的真心真意,誰不知道我真的愛。


    可是,他們都視而不見,附和著笑話我是一個傍大款的傻瓜。


    我無法反抗,隻能“祝福”了。


    2.你的眼中,我不過某種海味和山珍


    那天下著細細的雨,正是梅雨時節,空氣潮濕得像是用手一擰都能出水。我下電梯的時候,看到牆壁是一牆細細的小水珠,很多已經聚在一起往下滴,劃出很多水道,如淚跡。


    我終於可以一身白裙站在他的身邊,原來我以為永遠等不到的,根本就沒有永遠這個東西。


    我以為我永遠可以愛麥灘,我沒做到,他拋棄我,於是,我咬牙切齒地以為我會永遠地恨他,但我還是沒有做到。


    那天,公司的年會結束後,他開車送未婚妻回家,路上出了車禍,狂奔的銀色奔馳像落在地上的溫度計一樣,水銀般地急速濺開在環城路上,最後鑽進了一輛大貨車的肚子下麵,整個車都隻剩下車輪的高度,而那一對手牽手的璧人,像碧玉一樣碎掉了。


    警察當然調查了我,我是最有可能下殺手的人,我和麥灘的情史像一本被人翻爛的八卦雜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我要殺人,大家都絲毫不會吃驚。


    確實不是我,那天我吃了那杯苦酒就離了場,我找到了為我作證去海邊的計程車司機,從那麽遠的地方跑回來殺人是不現實的事情。


    那個警察很英俊,像是剛從警校畢業出來,拿著本子一板一眼地做筆錄。


    “為什麽要那麽晚去海邊?”


    “我心情不好,想去靜一下。”


    “為什麽去那麽遠的地方?”


    “那是我和麥灘第一次表白的地方,有紀念價值。”


    “為什麽你會選擇那個時間?”


    “我想去自殺,死給他看。”


    我抬起頭直視著那個穿著製服的男孩子。他懂什麽啊!女人的苦像整個海洋一樣,黑又寬廣,根本無從用語言表達。我表達出來的語言怎麽聽起來像笑話,但是,卻是我整個的世界。


    我沒有勇氣殺他,但我有勇氣殺自己。


    3.就算是死,你也沒能讓我陪你


    警察給我看了車禍現場的照片,讓我看看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這本來是一起極普通的酒後駕駛交通事故,隻因為死的兩個人有權有勢有錢,所以連警察都和我較起真來,隻不過因為有我這個女人的存在,就會演變成愛恨情仇的兇殺片?


    你以為真的有這麽多小說情節嗎?殺一個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我連自殺都沒有成功,殺自己都下不了手,怎麽可能去殺兩個活生生的人?


    我直視那個警察的眼睛,“我那晚真的沒有回來,那天十一點左右我去了海灘邊上一家酒吧,找了一個人開房去了。”


    “什麽?”小警察有一點吃驚,而邊上那個年紀大一點的警察卻一點波動也沒有。女人絕望到一定的程度,隻有通過肉體的放縱才能得到一點忘卻,麥灘,你看,我並不醜,還有人要,不管是要肉體還是靈魂。


    “是什麽人?”


    “男人。”


    “長什麽樣子?”


    “不記得了。”


    “叫什麽名字?”


    “沒問。”


    “那人是幹什麽的?”


    我火了:“一夜情而已,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錄口供,怎麽可能問這麽清楚。”


    “開房的酒店叫什麽名字?”


    “喜來登大酒店。”


    “幾點左右去開房的,幾點離開?”


    “晚上十二點左右開房,早晨十點才退房的。”我想了想,“你們可以去調查,我付的房錢,我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的。”


    車禍也是在十二點左右發生的,我分身無術。


    下午,我就走出了警察局,這個案子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可以結案了。


    一夜情救了我,讓我可以穿著白色的裙子站在麥灘遺體邊上。


    我麵無表情地站著,看著蓋著白床單的他,他的聲音像是還迴響在我身邊:“你好吃得像最新鮮的刺身,甜美,多汁,帶著海的腥味,像剛剛從三文魚身上割下來的肉,還帶著活氣,讓我吃得心疼。”


    我不過是他的海味山珍,何必流淚。


    4.誰像你這麽狠,一心隻想要找祭品


    麥灘下葬的那天,我遠遠地站在公墓的那頭看。那是高級的私家公墓,沒有得到允許是不能進入的。


    麥家恨我,雖然人不是我殺的,可是,我酒會送的“祝福”足夠他們把我視為仇敵。


    還在下雨,整個天空都壓著墓地,我站在別的墓旁遠望著黑色的棺木,被放離我的視線。


    我相信那是最好的棺木,那層黑應該是鋼琴漆來的,光澤耀眼,我隔得遠看起來又隻有很小的點。腳邊都是陰氣森森的墳頭,一排排整齊的墓碑上有多少人傷心的淚水,而我看著麥灘永遠地離開我,棺木如一把戰國時期出土的青銅匕首,幽黑卻閃著殺氣,割得我如被淩遲處死,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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