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政廳的齒輪窗朝外觀望,霍恩可以清晰地看到,幾輛囚車緩緩駛過街道。


    兩側的市民和鄉民們紛紛歡呼,更有受害者情緒失控地朝著土匪們丟著垃圾和臭雞蛋。


    二百多名土匪從犯和十五名土匪匪首全都被沉重的枷鎖束縛,赤著腳,麻木而恐懼地走在市政廳粗糙的地麵上。


    經過這一仗後,新兵們多少在剿匪戰中見過了血,等真上了戰場,估計不至於慌亂了。


    目前霍恩手下的聖銃手老兵中,能夠做到臨陣四發還能肉搏的有四百來人。


    不過到目前為止,能突破到五發的隻有寥寥十來人,達到六發一個都沒有。


    像達斯和馬德蘭,很早就把聖力鍛煉出來五發的水平,可不管他們怎麽鍛煉,還是隻有五發的水平。


    霍恩隱隱有一種預感,說不定五發就是聖眷者們的聖力上限了。


    可如果要麵臨更大範圍的戰爭,那就需要密度更大的攢射,隻有五發的彈藥量肯定是不夠的啊。


    以霍恩前世的曆史來計算,每個火槍兵配備9-12發火藥彈丸才是正常水平。


    所以要麽就是找到外置聖力的手段,要麽就得在發條盒的效率上想辦法。


    隻可惜,不管是希洛芙、海茉汀還是布羅克那邊,都沒有多少進展。


    畢竟科研嘛,進度慢才是正常的。


    先把當下土匪的問題處理好,說不定哪天就尤裏卡了。


    “冕下,您找我?”吉洛從門口探出了腦袋。


    霍恩指了指麵前的椅子:“吉洛,你坐啊。”


    吉洛連忙微笑著在椅子上坐下。


    “我聽說那個匪首格魯什是你的獵魔人同伴……”


    “我跟他是沒有一點關係的!”吉洛屁股才挨到凳子,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他又驚又怒地問道,“這是誰在誹謗我?”


    “昨天從盧比揚卡修道院經過的時候,格魯什把你認出來了,說你們都是狼堡逃出來的幸存者……”古怪地看了吉洛一眼,霍恩手掌上下拍動,示意他坐下。


    “他的確是我在狼堡時的同伴,不過我們很早就分道揚鑣了,我真不知道他當土匪去了!”吉洛的嗓子異常地幹澀,“真的,我和土匪不共戴天,與我無關啊!”


    “你先別緊張。”霍恩忍俊不禁,站起身給吉洛倒了一杯水。


    雙手捧起水杯,吉洛抿了一口,眼巴巴地看著霍恩,生怕把事情牽扯到他身上。


    “對於這個格魯什,我做了調查。”霍恩站起身,從旁邊的書架裏抽出一份檔案,“他名聲不錯,經常在饑荒年主動進攻地主,然後把帶不走的糧食分給周邊的小民。


    在搶劫富商的時候,總是挑富豪對付,然後把錢財均分給沒怎麽出力的流民,救了很多流民的命。


    實際上,已經有不少人找到巡遊修士求情,希望饒他一命。”


    聽到霍恩話風不對,吉洛原先彎曲的背部又一次挺直起來。


    “我們狼堡人就是這樣的,雖然不得已陷入汙泥中,但其實內心總存著真善美。”吉洛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覺得他是無辜的?”


    “沒有沒有,他是土匪,那肯定有罪啊,隻是罪輕、罪重的區別。”在感覺到霍恩對格魯什看法的曖昧後,吉洛試探性地說道。


    “你覺得他罪行夠吊死嗎?”


    在感覺到格魯什說不定有一條活路後,吉洛咳嗽了一聲:“那當然是按照法律來執行。”


    “滑頭。”霍恩拿起了檔案再次翻閱起來。


    對於這幾個匪首的處置,霍恩本意是想著公審完吊死了事。


    隻不過在公審後,立刻就有人來為格魯什求情,他們大多是底層的鄉民,反倒是市民富商們要求嚴懲。


    求情的行為其實是有點犯忌諱的。


    馬夏爾就和霍恩說了,本來是可殺可不殺的,但他們敢求情,那就非殺不可了。


    但霍恩卻沒有同意馬夏爾的請求。


    第一是公審中,大部分人尤其是鄉民認為他無罪——這當然是錯的,但代表了一部分民意。


    況且格魯什手裏的人命基本都是小貴族和富商的,這批人裏格魯什沒殺的,霍恩後來都給殺了。


    第二是據繆拉與朱爾丹的報告,這個格魯什的騎兵指揮才能不錯。


    不管是襲擊還是逃跑,來去如風,諾斯騎士們速度不慢且擅長在林地山地行進,還是沒趕上他們。


    在最後攻入山寨的時候,要不是為了營救同伴,這個叫格魯什的差點找著機會跑出去了。


    當時繆拉就感覺到不對,一個土匪哪兒來的騎兵指揮的素養?


    盤問過才知道,原來先前在諾恩當過輕騎兵雇傭軍。


    霍恩正好在輕騎兵這個方向上有人才空缺,這才是他猶豫的原因。


    “冕下,我姑且說一下,我個人認為,他是有罪的。”吉洛咽了一口口水,還是把後半句說了出來,“但罪不至死。”


    放下手中的檔案,霍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個格魯什說自己在諾恩當過兩年雇傭兵,曾經和北方的死亡驃騎兵學習過,是真的嗎?”


    咽了口口水,吉洛的額頭滲出了幾滴冷汗。


    他是知道格魯什去過諾恩當輕騎兵的,但有沒有和熊堡死亡驃騎兵學習過,他還真不知道。


    “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是相信他的。”吉洛先疊了一層盾才繼續說道,“但我畢竟和他是朋友……”


    見吉洛還是含含糊糊地,霍恩幹脆合上檔案:“我直說吧,你不要猜了,我想留他一命,是因為他有用。


    我計劃組建一支輕騎兵,但我手下的騎兵指揮官,大多數隻會重騎兵戰術,對輕騎兵戰法一無所知。


    如果他願意替我們訓練輕騎兵,我可以把他從死刑改為勞動改造。


    但是他訓練,肯定有一定自由空間的,假如他騎馬逃跑怎麽辦呢?


    他沒有親人,在貞德堡唯一的朋友就隻有伱了。


    我把你叫來,就是要問問你,願不願意為他擔保?”


    “我……”吉洛張大了嘴巴,“我……我——”


    …………


    “吉洛,這是去幹什麽?”傑什卡看到吉洛走出市政廳,笑著上前打招呼。


    “腦子糊塗了,給自己攬了個要命的活。”吉洛苦笑起來。


    傑什卡知道吉洛身份的敏感性,不該問的問題自然不會多問。


    吉洛反向傑什卡問道:“您這又是去幹什麽?”


    傑什卡向他晃了晃手中的紙卷:“之前冕下委托伊索德設計救世軍禮服,終於完成了,我送來給冕下審視。”


    “哦哦——”吉洛咧開嘴笑了起來,“您和伊索德夫人的婚事如何了?”


    “這周訂婚,下周完婚。”傑什卡幹淨利落地說道。


    聽了傑什卡的話,吉洛一愣:“這麽快嗎?是不是有點太倉促了?”


    “不倉促。”這回換成傑什卡苦笑了,“下個月就要南下攻打金河鄉了,起碼戰死前給我點時間留種啊。”


    告別了傑什卡,吉洛並沒有騎馬,而是沿著市民大街,朝著自家的方向走去。


    天邊的晚霞火紅一片,照在翠綠色的行道樹上,蒼茫的煙流在屋頂上湧動。


    與煙流平行的,是旗杆上吊著的一具具匪首的屍體。


    他們麵色灰紫,雙手背在身後,眼球突出,簡直要從眼眶中掉落出來。


    在他們赤裸裸的腳底板下,一輛輛運載著金鎊、泥煤、砂漿的馬車,正一隊隊駛離貞德堡。


    金紅色的光落在帆布上,好像披了一層精美的紅綢緞。


    “接下來,就是戰爭了……”


    吉洛的呢喃,跟隨著馬車卷起的晚風,一起消逝在天邊的雲霞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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