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將至,蘇沫參股的小公司開起來,她手裏的安盛股票也終於漸漲,沒多久資產翻番。


    一日,她和周遠山在外麵吃了飯回來,遇上前夫佟瑞安過來出差,順便看孩子,三人打了照麵都是一愣,清泉性子好,倒還願意親近她爸。


    周遠山心細,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佟瑞安等清泉睡午覺了,又見兩個老人出去轉悠了,才對蘇沫道:“你現在看起來挺好的。”


    他也還是那樣,就是稍微有些發福,肚子微隆,頭發兩天沒洗就開始冒油,人變隨和了,話也比以前多了。


    蘇沫笑笑:“你也挺好。”


    佟瑞安也笑,拿出手機給她看照片:“這是我兒子。”


    蘇沫仔細瞧了一會兒:“帥小夥,像你老婆。”


    佟瑞安歎了口氣:“有些事我不應該管,但是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他頓住,忽然問,“剛才那個男的,你們在處對象啊?”


    蘇沫敷衍地應了一聲,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誰想佟瑞安會錯意,說:“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可得小心了,你這人又老實,別給人花言巧語地騙了……”


    蘇沫笑:“我有什麽值得他騙的?”


    “他也二婚?有孩子嗎?”


    “他未婚。”


    “做什麽的?”


    “律師。”


    “律師最精明,還沒離婚就想著轉移財產。他說過會跟你結婚嗎?”


    蘇沫笑笑,才道:“他剛才問我結婚的事,我還在考慮。”


    “對,不能看人長得帥就心軟,你還要替清泉考慮。”


    蘇沫說:“他自己開事務所,暫時比我條件好,好很多,他說可以讓孩子讀國際學校,以後出國也方便。”


    佟瑞安一時沒說話。


    蘇沫又道:“其實我應該謝謝你。”


    佟瑞安疑惑:“謝我什麽?”


    蘇沫沒答,又問:“要是我再婚,你願意過來參加婚禮嗎?”


    “願意啊,如果真有那一天。”


    “那你一定要來。”


    蘇家父母進門聽見後麵兩句,等佟瑞安一走忙圍上來問:“小周跟你提了結婚的事?”


    蘇沫點一點頭。


    蘇父笑了笑,沒說話。


    蘇母幾乎要拍巴掌,問:“你們選了哪一天,五一?不知道陰曆的日子好不好?”


    蘇沫忙說:“我還要再想想。”


    蘇父立刻道:“好男人別錯過,他對清泉也很好。”


    蘇母忙附和:“就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你帶的又是女孩,找男人更要小心點。”


    蘇沫有些煩:“爸媽,我都三十多的人了,有些事我自己會考慮。”


    蘇母笑:“哎呦你現在翅膀硬了,能賺錢了,就嫌我們煩了?”


    蘇父也笑:“行行行,就是有一條,你可別把人小周給作走了,人找小姑娘去。”


    蘇母啐他:“是你想找小姑娘吧?”


    蘇沫眼見這老兩口臨老了還打情罵俏,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有些羨慕,思來想去,她心裏終究放不下,便采取個折中的方法,給從蓉打了個電話,說:“我要結婚了,你和老趙有沒有時間過來喝酒?”


    從蓉愣住:“妹妹,你這是要和誰結婚呀?你倆……你和那誰真的沒可能了?”


    蘇沫問:“那誰,最近怎麽樣?腿傷好了嗎?”


    “他回安盛的事你聽說了吧?其他方麵,也還是那樣,”從蓉欲言又止,轉移話題,“腿傷也快好了吧,聽說下個月取鋼釘。”


    蘇沫沒再多問。


    從蓉卻忍不住道:“你那位是做什麽的?性格怎麽樣?”


    事情還沒定下來,蘇沫不願多講,隻說:“普通人,和我差不多,性格……也比較傳統吧,人挺好的。”


    從蓉歎氣:“也對,你這樣的良家婦女就該找個傳統男人過日子,找其他的,兩人觀念不一樣,累。”


    蘇沫知她話裏有話,卻不好多問,再細想她如今這番說辭和態度,心裏越發涼了半截,隻得逼迫著自己斷了不切實際的念頭。


    另一邊,周遠山攻勢緊迫。


    蘇沫因公司的事想向他谘詢一些法律方麵的問題,他直接把時間定在中午,明擺著是想約她一起吃飯,順便再聊聊私事。蘇沫忙推說中午約了客戶,就直接在工作時間去事務所找人。


    周遠山正在辦公室裏對著電腦,不知道在看什麽,蘇沫推門進去,他也沒發現。


    蘇沫笑道:“看什麽這樣投入呢?”


    他猛然抬頭:“沒什麽。”


    蘇沫原是隨口說一句,見他這樣心裏反而起了懷疑,笑道:“難道是和我有關的?”


    周遠山正要關掉窗口:“不是。”


    蘇沫瞧著他沒作聲。


    周遠山有些扛不住,忽然歎一口氣,把筆記本電腦轉過來,說:“今時不同往日,這夥計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了。”


    屏幕上有幾張模糊的夜店照片,蘇沫瞧了兩眼,低頭打開手裏的文件夾道:“說正事吧,我過一會兒還有其他事要忙。”


    “還有什麽事?”


    她心不在焉:“回公司……開會。”


    周遠山隨意問:“你剛才不是在電話裏說約了客戶嗎?”


    蘇沫一愣,收斂心神道:“對,先開會,完了再去見客戶。”


    周遠山神色不悅:“別再搪塞我了,一次又一次的有意思麽?”他停了一會兒,“人心肉長,我對你怎麽樣?你不是不知道,我又不能綁著你,你也沒必要這樣騙我。”


    蘇沫心裏不忍:“我不是想騙你,我隻是……”


    “隻是什麽?”


    “我……”她笑笑,想緩和氣氛,“你這樣太嚴肅了,讓我覺得壓力不小。”


    周遠山很平靜,反問:“什麽壓力?剛才進來的時候你還好好的,後來看到網上的照片,你的情緒就不對了。”


    蘇沫反駁:“這是我的私事。”


    周遠山微微搖頭:“你說不想騙我,我早問過你是不是還想著他。當時你明明白白地跟我說不是。你這樣算不算欺騙我的感情,這也是你的私事?”


    “你、你強詞奪理。”


    “你不可理喻。”


    頭一次,兩人不歡而散。


    接下來幾天,蘇沫心事重重,家也不想回,班也不想上,做什麽都不得勁,無奈手頭還有項目要跟,隻得回公司點卯。


    進了寫字樓,前台幾個大姑娘小嫂子又湊在一塊看雜誌聊八卦。


    蘇沫隨意道:“上班時間,又在聊什麽呢?”


    前台小姑娘點著新出的財經雜誌問她:“蘇總,您以前在南瞻的時候,知道這個人麽?他好風流,網上都是他的花邊新聞,還拄著拐杖呢,就被人拍到和現在一個當紅模特交往,嫩模的微博都炸開了鍋,底下的評論好熱鬧。”


    蘇沫看著雜誌上姑侄倆握手言和的近照,說:“不認識。”


    那幾人繼續道:“上麵有他的專訪,他最近挺有名,您以前沒聽說過麽?”


    蘇沫接過雜誌瞄了眼,其中一篇的標題為,《富二代如何接班?南瞻安盛的成功案例》,她看了一會兒,回:“沒印象。”


    立刻有人七嘴八舌,一時是我認識的人的親戚在他家酒店打過工,一時又是我一個同學的表哥開商務會議的時候見過他,還有說同桌吃過飯的……


    蘇沫合上雜誌道:“吃什麽飯?我還和他上過床呢。”


    大家當她開玩笑,一時起哄,紛紛表示:我也想和他上床,當然要記得帶套。


    蘇沫把雜誌扔去一邊:“做事吧,八卦又不能當飯吃。”


    傍晚下班,周遠山去蘇家看望老人孩子,撞見蘇沫的時候有些尷尬,等到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才道:“那天是我不對,說話太衝了,你別往心裏去。”


    蘇沫站在窗旁,看向外麵,南邊的天一絲雲彩也無,那裏應該開始有些熱了。


    周遠山問:“你既然放不下,怎麽不去問清楚?”


    蘇沫笑笑:“已經過去式了,還問那些做什麽?何況……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就該過這樣的生活。這樣也好,對我來說也是種解脫。”至少,以後用不著在欲望和骨氣之間繼續可笑的糾結。


    周遠山道:“你對他沒信心。”


    蘇沫歎息:“你也看過那些照片了,你有沒有發現?他當時笑起來特別輕鬆自在,也許這才是他。”


    周遠山沒說話。


    蘇沫想要流淚,卻笑道:“發生那麽多事,他現在能調整到這種狀態不容易,時間是良藥,慢慢地,他就能回到以前的軌跡上,”她轉過身來看著他,“我們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生活。”


    周遠山走近了,輕輕環住她的肩。


    蘇沫忍不住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對不起,借我靠一靠。”


    他心裏五味雜陳,並不受用,卻忍不住低聲道:“你可以靠一輩子。”


    這天,王居安正召集各部門領導開會,會議室大門忽然被人使勁推開,周遠山直接進來,往會議桌上扔了一張大紅喜帖。


    王居安看了眼,卻沒翻開,說:“出去。”


    周遠山臉色不善,二話不說,過來就是一拳頭。大家都有些傻眼,王居安更怒,當即一拳還回去,他腿腳不便,旁人見了紛紛伸手來扶,他偏不讓,喝道:“都放開。”


    兩人都怒不可遏,大眼瞪小眼地站了一會兒,像是還有繼續幹仗的意思,大夥兒也不敢勸老板,隻把周律師扯開了。


    王居安活動了一下手腕,坐下來瞧著周遠山道:“那天我要她跟著你別走散了,她就真的跟了你!這才半年不到,你回去問問她,對不對得起我?”他似還有話講,卻又咽回去,冷著臉說了句,“滾。”


    眾人噤聲,事畢,老板照常開會。


    臨下班,路過總經辦時,王居安聽見一丫頭嘰嘰喳喳地說話,有些吵。


    那丫頭說:“我一直用這台電腦用慣了,換什麽換?”


    技術部的同事道:“這個係統都舊了。”


    那丫頭笑:“你新來的不知道,這是我以前領導的電腦,我忽然發現裏麵有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


    王居安折回去在門口喊她:“陸慧,你過來。”


    陸慧樂顛顛跑過來:“王董,您有事找我?”


    王居安看了看她的桌子,問了句:“你在蘇助以前的電腦裏發現了什麽玄而又玄的東西?”


    陸慧笑:“我瞎說的,逗他們玩呢。”


    王居安直接道:“搬來我辦公室。”


    陸慧一愣:“您說電腦?還是我?”


    “快點!”


    小姑娘忙把東西進貢。


    等人出去了,王居安打開那台筆記本,一個文件夾一個文件夾的翻開來瞧,各種文檔數據分門別類,規劃十分清楚細致,的確是她的風格。


    除此以外,並無其它。


    他在裏麵找了很久,忽然覺得自己特別可笑特別幼稚,一時撒手扔開鼠標,拿起外套出門應酬,走到辦公室門口卻又折回來,盯著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看了一會兒,不知所想,最後隻“啪”地一下把它合上。


    那晚,王居安應酬到一半就回家休息,誰想卻像烙餅子一樣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幾乎徹夜不眠。


    接下來幾晚都有應酬,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卻一次比一次喝得更多,趙祥慶無法,天天開車送他。


    兩人的住處隔得有些遠,老趙回去晚了,免不了被從蓉嘮叨,他原本也累,這會子心裏越發有些煩,想來想去便想了個歪主意,找來一首粵語老歌混進其他歌裏,在王居安的車裏放了兩次。頭一次,王居安表現得很不在意,第二次就忍不住了,直接說:“太吵,關了。”


    老趙裝作沒聽見,歌裏的小白臉唱得很應景:


    仍然說笑盡管這是苦笑


    望著嘉賓給她慶賀呼叫


    奏著仍是昨天的曲調


    也許今天彈得更妙


    仍然祝福 祝福這段婚宴


    望著婚紗婚紗背後的臉


    你是誰共你未見一麵


    卻已經令我心酸


    未想多講半句惟恐怕會落淚


    緣已盡不可追 理由誰可領會


    讓孤單加空虛讓當初都過去


    縱有癡心仍難定散聚


    婚紗中背影雙雙遠去


    走進蜜月甜夢裏


    我但願前事跟她遠去


    讓我心中安靜如水


    我讓舊情伴婚紗遠去


    一切又從頭麵對


    愛若是如夢終必破碎


    亦繼續不息地求取


    ……


    王居安半醉,沒再說話,直接下了車,進了臨海別墅,身後院門闔上,安安靜靜的,又隻剩他一人。


    他走進裏屋,來到後院,遊泳池仍是幹涸,上到二樓,有個房間永遠寂靜。


    他回到大廳,在昏暗裏點上一支煙解酒,抽了幾口,忽然瞄見角落那架許久不用的鋼琴,便扶著手杖走過去,掀開琴蓋,嚐試著隻用單手彈了幾下,孩童時候被人逼迫著學過的東西還零星記得。他嘴裏叼著煙卷,手指放下去,先前聽過的調子便斷斷續續地浮上來,他自嘲地笑,忽然扔掉手杖,瘸著腳走去沙發坐下,仰靠良久,直到夜色濃黑。


    他已獨自在這房子裏待得太久。


    這棟別墅,半年前被抵押出去,最近才被他贖回來,承載了太多他對故人的回憶,像一張老唱片,記錄以往的時光流逝,又像一座華墓,碑文刻鏤出一個男人的半生經曆:幼年失恃,中年喪子,他鄉異土,誤入浮華。


    第二天,王居安早早來到公司,一進辦公室,仍是打開那台電腦,強迫症一樣翻翻找找。晃眼間,終於被他在深層子目錄裏發現了一個文件夾,名字很簡單——“wang”。


    王居安不由心跳變快,立刻點開了,裏麵隻有兩張照片,照片裏隻有兩個人,是很久以前的他倆。那會兒的他們,眼神躲閃,笑容客套,既互相防範,又忍不住悄悄靠近。


    這一切似乎發生在很久以前,更像是在昨天。


    他凝望多時,回過神來不覺一笑,搖了搖頭,轉念又想:她對我,至少還是用了心的。他思來想去,竟為這話感動,整個人忽而放鬆下來,甚至像個愣頭青一樣忍不住在心裏歡呼雀躍。


    外麵有人敲門,秘書進來說某報刊的采訪組到了,提醒他稍作準備。


    王居安心不在焉地過去,熟門熟路地和人握手寒暄。


    對方的記者表現得很專業,年輕女性,伶牙俐齒,一本正經地和他探討公司發展和項目運營,也對他的求學經曆稍作打聽,一切如常,誰知最後話題一轉,那記者笑著問了句:“外麵一直有關於王總感情生活方麵的傳聞,可謂眾說紛紜,撲朔迷離,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就目前的狀況對公眾做個大致描述?比如,打算何時步入婚姻?您對自己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您是否已經遇到了這樣一位女性……”


    總助忍不住打斷:“這些問題涉及個人隱私,我們先前說好了隻談公事……”


    記者感到遺憾:“是的,王總可以不必回答。”


    王居安一直沒說話,抬眼瞧著他倆,這會兒才平淡開口:“我遇到過這樣一個人。”


    屋裏一靜,大夥兒都沒料到他願意配合,記者趕緊稱讚:“她一定特別優秀。”


    王居安思忖了一會兒:“不是,她沒有多優秀。”


    記者又說:“她肯定符合您對另一半的要求。”


    “也不是,”他和氣地笑起來,“在遇到她以後,我的那些要求就全不作數了。”


    記者越發好奇:“那麽她一定有比別人更吸引您的地方吧?”


    他直覺地開口:“也不能這樣講,這種事沒法比較,”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什麽,心裏跟著一慟,幾乎又要浸入對往事的回想,他努力克製著,似乎輕描淡寫,“有人跟我講過這麽一句話,對很多人來說,這世上總會有這麽一個人,無論她是好是壞,我們都不願意把她拿出來,和其他人放在一塊兒做比較。”


    無論她高矮胖瘦,是美是醜,無論她是單純還是邪惡,你壓根就不願意多合計。


    采訪結束後,王居安走去樓梯拐角,靠在窗子旁邊抽煙。


    才三月的光景,陣雨過後,窗外的風已帶來暑意,越發讓人生出石火光陰的感慨。他深深歎息著,摸出手機,打電話吩咐老張:“你現在過來接我,準備好香燭紙錢,我要去上墳,”隔了一會兒,他在窗棱子上慢慢地按滅剩下的半支煙,又打給秘書道,“訂一張去江南的機票……越快越好。”


    江南三月,春光勃發。


    周遠山是基督徒,蘇沫就隨了他在當地選了一座最大的教堂舉行婚禮。


    他們原以為賓客不多,誰知從親朋好友到兩人的同事同學算下來,正好滿滿地排了一屋子,舅舅一家提前兩天從南瞻過來,更有幾位好友攜兒帶女和佟瑞安一起趕來捧場。


    教堂正廳裏亂哄哄嘈雜不堪,清泉和另一個叫石頭的小男孩一起當花童,兩人穿戴整齊卻都有人來瘋,興奮地滿場奔跑,一時大人喊小孩叫。


    蘇沫坐在新娘室裏都能聽見,忽然有些頭痛。


    伴娘正給她補妝,蘇沫問她:“外麵是不是很多人?”


    伴娘說:“你們自己請的人你不知道?其實大家都是來給二婚女撐門麵的。”


    蘇沫白了她一眼。


    伴娘瞧了她一會兒,皺眉道:“來,新娘子要笑開,再笑甜一點,你怎麽像不上心一樣,我記得你那個老同學結婚那會兒,笑得鼻子眼睛都分不開了。”


    蘇沫聽見這話倒是笑了笑。


    伴娘又歎:“我就是給你們這些人當伴娘當多了,你都二婚了,我現在那位還沒影呢,真著急。”


    蘇沫握握她的手:“順其自然,找個條件差不多的脾氣好的就行了。”


    伴娘說:“每個人結婚的時候都絕口不提愛情,個個都是多不屑的樣子,你就裝吧。”


    蘇沫沒作聲,過一會兒才道:“可遇不可求。”


    伴娘笑:“內涵了。”


    蘇沫忍不住歎道:“都說女人找老公要找個愛自己多的對自己更好的。”


    伴娘點頭:“我也這麽想。看得出,周律師對你挺好的,這回可要白頭偕老了。”


    蘇沫沒接茬,卻道:“可是以前和佟瑞安在一起的那幾年,現在想想,我一點也不後悔,我愛過他,我心甘情願地和他過日子,無論什麽結果,我都願意承擔。”


    伴娘一聽這話覺得不對勁:“你怎麽了,你到底想說什麽?”


    蘇沫一時沒言語,很久才答:“說實話,反而是這次,我心裏沒底,”她鼓足勇氣,方低聲道,“再好的,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為什麽要委屈自己?”


    伴娘詫異地瞧著她。


    蘇沫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帶著白色絲質手套的雙手緊緊相握,她忽然抓住伴娘的手,一臉懇求:“麻煩你,趕快請遠山進來,我要和他談談,是我,我對不起他。”


    伴娘難以置信:“你瘋了,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悔婚?”


    “沒領結婚證,婚禮還沒開始,現在是最後的機會。”


    外頭漸漸安靜。


    牧師的聲音清晰可辨:“我們今天在此神聖莊嚴的聖堂中,在上帝的麵前和會眾的麵前,即將為周弟兄和蘇姊妹二人舉行神聖的婚禮。在聖經創世紀中,神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你們也要記住,你們不是獨自步入人生的旅途。在你們麵臨困境之時,不要膽怯於向他人求助……”


    伴娘遺憾地看向她:“現在沒機會了,你要出去了。”


    話音未落,外麵有人宣布新娘入場,蘇沫臉色蒼白,心裏不知所想,她站起身,慢慢走出去。


    這一路她感到極其緊張,眼皮輕跳,偶有耳鳴,直到在眾人跟前站定,還沒緩過勁來,她幾乎能感到血液在血管裏流淌,路過心髒時又驟然間斷,令人十分難受。


    她從沒這樣怯場過。


    牧師微笑,問:“誰同意將這位女士嫁給那位先生?”


    親朋好友紛紛舉手,笑答:“同意,我們都同意。”


    牧師又問:“誰不同意將這位女士嫁給那位先生?”


    大夥都是一笑。


    牧師正要宣讀誓詞,教堂的大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眾人好奇,紛紛回頭。


    陽光射進來,看不清來人的臉,卻知道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看向前方,瞧見了新娘,直接走過去。他拿著手杖,步伐微頓,可惜是個瘸子。


    他無所顧忌,卻帶著憤怒。


    他一路走來,隻看向一人。


    那人穿著潔白婚紗,淚水盈目,也隻與他相望。


    三十二歲這年,蘇沫再婚,同年誕下一子,取名,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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