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沒聽見她進來。她站在農倉門口,單顆電燈泡放出的光芒照射在她臉上,她手中拿著兩個塑膠袋,裏頭放著棉花棒。哈利看見她站在門口,揚起手中塑膠袋朝他晃了晃,就跟在貝克家的情景相仿,但他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有了不一樣的發現。


    “我說過了,”哈利咕噥說,細看粉紅色血跡,“我想這件案子跟血緣關係的關聯,在於兇手想隱藏某些事情。”


    “是誰?”卡翠娜問,朝他走來,靴子鞋跟哢嗒哢嗒踩在木地板上。“你腦子裏想的兇手是誰?”


    她在他旁邊蹲了下來,她的男性化香水自溫暖的肌膚表麵散入冷空氣,朝他飄送而來。


    “我一點頭緒也沒有。”


    “我不是說你的邏輯思考,我是說你的想法,你心裏有個理論。”她直截了當指出,右手食指在鋸木屑上亂畫。


    哈利愣了愣:“連理論都還稱不上。”


    “快點,說出來。”


    哈利深深吸了口氣:“亞菲·史德普。”


    “他怎麽樣?”


    “根據史德普自己所說,他去找費列森治療網球肘,但包格希卻說費列森不保留史德普的病歷,我一直在問自己原因是什麽。”


    卡翠娜聳聳肩:“可能史德普去治療的不隻是網球肘,可能他怕自己動整形手術留下記錄。”


    “如果費列森同意不替害怕留下整形記錄的患者保留病歷,那他的檔案裏會連一個名字也沒有,所以我認為這裏頭一定另有隱情,而且這件事一定見不得人。”


    “比如說?”


    “史德普在波塞脫口秀上說謊,他說他的家族沒有發瘋或遺傳疾病的病史。”


    “而事實上有?”


    “先假設有,拿來當作理論。”


    “那個稱不上理論的理論?”


    哈利點點頭:“費列森是挪威最不為人知的法氏症候群專家,連他的助理包格希都不知道,那麽希薇亞和碧蒂怎麽會找上他?”


    “對啊,怎麽會?”


    “先假設費列森的專長不是遺傳疾病而是保密好了,畢竟是他親口說他的事業是建立在保密上的,因此有個患者兼朋友去找費列森,說他罹患法氏症候群,這個診斷是別處一個真正的法氏症候群專家做出來的,可是這個專家不具備費列森的保密專長,這件事卻又必須保密,於是這名患者堅持要費列森保密,也願意支付額外的錢,他也有財力負擔這麽龐大的金額。”


    “史德普?”


    “對。”


    “但既然他已經被別人診斷出來了,那消息就可能會泄露啊?”


    “史德普最害怕的不是這點,他最害怕的是被別人知道他跟他的孩子去做過檢查。他想知道他的孩子是不是也罹患這種遺傳疾病,但這件事必須非常秘密地進行,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是孩子的生父,因為有些人以為自己才是這些小孩的父親,好比說菲利普就以為自己是尤納斯的父親,還有……”哈利朝農莊點點頭。


    “羅夫?”卡翠娜低聲說,呼吸急促,“那對雙胞胎?你認為……?”她揚起塑膠袋,“她們有史德普的基因?”


    “有可能。”


    卡翠娜看著他:“失蹤婦女……其他的小孩……”


    “如果dna鑑定結果顯示史德普是尤納斯和雙胞胎的父親,星期一我們就對其他失蹤婦女的小孩進行鑑定。”


    “你是說……史德普在挪威各地跟一大堆女人上床?讓她們懷孕,等到她們生下小孩之後,又殺了她們?”


    哈利聳聳肩。


    “為什麽?”她問道。


    “如果我的理論是正確的,那我們麵對的當然是非常瘋狂的行徑,可是這純粹隻是猜測而已,瘋狂行徑的背後通常都有一個非常清晰的邏輯。你有沒有聽過貝豪斯海豹?”


    卡翠娜搖搖頭。


    “公貝豪斯海豹冷血而且理性,”哈利說,“當母海豹生下它們的後代,從第一個關鍵期存活下來後,公海豹會試圖殺死母海豹,因為公海豹知道它再也不會跟這隻母海豹交配了,而公海豹不希望其他小海豹來跟它自己的後代競爭。”


    卡翠娜聽了似乎有點難以消化。


    “這太瘋狂了吧,”她說,“可是我不知道究竟哪個比較瘋狂,是某人跟海豹有同樣的思維?還是認為某人跟海豹有同樣的思維?”


    “我說過了……”哈利站了起來,膝蓋發出咯吱一聲,清晰可聞,“這稱不上是理論。”


    “你說謊,”她說,眼望著他,“你已經確定史德普是這些孩子的父親了。”


    哈利以苦笑作為響應。


    “你就跟我一樣瘋狂。”她說。


    哈利以銳利的眼神看著她:“我們走吧,法醫學研究所在等你的棉花棒。”


    “星期六?”卡翠娜撫平她在鋸木屑上頭的塗鴉,“他們沒有自己的生活嗎?”


    他們將塑膠袋送到了法醫學研究所,得到保證說今晚或明天一早就會收到鑑定結果,隨後哈利駕車送卡翠娜返回她位於塞路斯街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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