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真的,你認為呢?”


    “我的想法和艾斯本昨天跟你說的一樣,我認為你綁架卡米拉,殺死了她,然後把屍體藏起來。”


    “太扯了吧!”菲利普插口說,“我們隻是講幾句話而已,真的!”


    “那為什麽你拒絕透露你跟她說了些什麽?”


    “因為那是私事,我跟你們說過了。”


    “你承認你在費列森死亡那天打過電話給他,我想你應該也把你們在電話裏說的話視為私事吧?”


    菲利普環視四周,像是以為某個地方會有菸灰缸:“聽著,我沒做任何犯法的事,如果沒有律師在場的話,我不想再回答任何問題了,我的律師今天晚點才會來。”


    “昨天晚上我們提供了一個律師給你,這個律師可以馬上就來。”


    “我想找一個像樣的律師,而不是那種……地方政府員工。你們是不是也該告訴我,為什麽你們認為我殺害了這個姓羅西斯的太太?”


    哈利聽了菲利普的措辭後頗為錯愕,也就是說,哈利聽了菲利普稱呼卡米拉為“姓羅西斯的太太”甚是驚訝。


    “如果她失蹤了,你們應該逮捕艾瑞克·羅西斯才對啊,”菲利普繼續說,“犯人不通常是丈夫嗎?”


    “的確,”哈利說,“可是艾瑞克有不在場證明,卡米拉失蹤的時候他在公司。你之所以會坐在這裏是因為我們認為你是雪人。”


    菲利普的下巴掉了下來,眨了眨眼,就跟昨晚他在賀福區的自家客廳裏一樣。哈利指著菲利普指間螺旋上升的煙霧說:“你得抽幾口,不然我們會觸動警鈴。”


    “雪人?”菲利普衝口而出,“雪人不是伊達·費列森嗎?”


    “不是,”哈利說,“我們知道不是。”


    菲利普的眼睛眨了兩下,接著爆出大笑,笑聲又幹又澀,聽起來像是咳嗽:“原來如此,這就是為什麽你們還不對媒體發布消息的原因,你們不能讓媒體發現你們搞錯人了,同時你們又急於追捕真兇,或可能是真兇的人。”


    “沒錯,”哈利說,吸了一口自己的煙,“目前這個真兇是你。”


    “目前?我以為你這個白臉是要讓我以為你們什麽都知道,我才有可能立刻招供。”


    “可是我並不是什麽都知道。”哈利說。


    菲利普眯起一隻眼:“這是陷阱嗎?”


    哈利聳聳肩:“這隻是我的直覺,我需要你說服我你是清白的,昨天的訊問草草結束隻是更讓人覺得你隱瞞了很多事而已。”


    “我沒什麽事好隱瞞的,我隻是不明白如果我沒做出什麽犯法的行為,為什麽要什麽事都告訴你。”


    “你仔細聽好了,貝克,我不認為你是雪人,也不認為你殺了卡米拉,而且我認為你是個有理性有想法的人,你應該明白如果你現在就把那所謂的私事告訴我,絕對會把傷害降到最低,否則你明天就會在報紙上看見鬥大標題寫著:菲利普·貝克教授涉嫌犯下挪威最令人髮指的命案。你應該知道就算你是清白的,後天就被釋放,名字也會永遠跟這些頭條新聞扯上邊,你兒子也是。”


    哈利看著菲利普的喉結在長出胡楂兒的脖子裏上下移動,看著他的腦袋歸納出符合邏輯的簡單結論。接著菲利普將他的私事說了出來,語調極其痛苦,起初哈利還以為那是因為菲利普不習慣抽菸的緣故。


    “我老婆碧蒂是個淫婦。”


    “什麽?”哈利盡量不讓心中的訝異表現出來。


    菲利普將煙丟在地上,傾身向前,從後口袋拿出一本黑色筆記本:“她失蹤後我發現了這個,就放在她的抽屜裏,她連藏都懶得藏。乍看之下你會覺得沒什麽,隻是常見的備忘錄,拿來寫些電話號碼什麽的,可是我拿去比對電話簿之後才發現並沒有這些號碼,這些是密碼。可是我老婆不擅長寫密碼,我不到一天就把它破解了。”


    艾瑞克·羅西斯是李特費利搬家公司的老闆,這家公司之所以能在利潤相當有限的搬家市場裏找到利基,是由於定價低、採用侵略性營銷策略、雇用廉價外籍勞工、搬家合約上要求物品一旦全搬上貨車,客戶就得在貨車出發前往目的地之前付現。他從來沒在任何一個客戶身上賠過錢,主要是因為合約上有一行小字,註明任何有關損害和偷竊的申訴都必須在兩天內提出,而實際上百分之九十的申訴都來得太晚,因此不予受理。至於那剩下的百分之十,艾瑞克自有一套辦法對付,不是避不見麵,就是使出拖延戰術,那些等離子電視遭竊或鋼琴被砸壞的苦主,最後都被他搞得精疲力竭而不了了之。


    艾瑞克很年輕就投入了搬家業,在李特費利搬家公司上班,這家公司的老闆是艾瑞克父親的朋友,他會進這家公司就是通過父親的安排。


    “這小鬼要他去上課安靜不下來,要他去當混混又太聰明,”他父親說,“你能收留他嗎?”


    艾瑞克去當了業務員,賺取傭金,很快就以自身的魅力、效率和蠻橫闖出一片天。他遺傳了母親的褐色眼珠、父親的濃密鬈髮和運動員體格,很多女性客戶遇上他都當場簽下合約,不再詢問其他搬家公司的報價。他很聰明,對數字也很有一套,偶爾公司需要投標大案子時,他也能提供策略:價格壓低,損害自付額拉高。五年後,公司獲利可觀,艾瑞克成了老闆經營公司的左右手。某年聖誕節前夕,老闆將一張桌子搬到艾瑞克的新辦公室,就在他二樓的辦公室旁邊。這隻是一項相當簡單的搬運工作,但他突然心髒病發,倒地身亡。接下來幾天,艾瑞克安慰老闆的妻子說他有辦法——而且是非常有辦法——扛起這家公司。喪禮過後一星期,艾瑞克和她敲定了一筆幾乎隻是象徵性的經營權轉移費用,這個金額反映了艾瑞克強調的所謂“這是一家市場利潤有限且風險高、利潤率幾乎等於零的小公司”。他堅決主張,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有人能繼續經營她丈夫打拚了一輩子的事業。他說這些話時,褐色眼眸裏閃著一滴淚光,她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放在他手上,說他應該親自來跟她報告公司狀況。就這樣,艾瑞克成了李特費利搬家公司的老闆,他上任的第一件事是將所有的申訴信件丟進垃圾桶,重擬搬家合約,發傳單給富裕的奧斯陸西區每一戶人家,因為那裏的居民最常搬家,而且對價格極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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