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我來辦吧。”喬治說,“至於診治方麵的事嘛,唔,好像她是信基督教的自然科學家,不會付很大代價請醫生。


    發現我在場的話,她都不會太高興。”


    “唉呀,老天!”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叫道。


    “不過她會好起來的,”喬治想使對方放心,“對此,你們可以相信我的話。”


    “如果你真這麽認為,阿巴思諾特醫生。”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有些懷疑。


    “我肯定,”喬治說,“再見吧。哎呀,我丟了一件工具在臥室裏。”


    他快步進屋,走向床邊。


    “弗蘭基,”他急急低語道,“你是個信基督教的自然科學家,別忘了。”


    “為什麽?”


    “我隻得這麽說,惟一的辦法。”


    “好吧,”弗蘭基說,“我不會忘的。”


    第十二章 在敵營中


    “啊哈,我來了,”弗蘭基想道,“平安地進了敵營。現在,要看我的了。”


    門上有輕輕的敲門聲,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進房來了。


    弗蘭基在枕頭上略微抬起身子。


    “我深感歉意,”她聲音微弱地說,“給你帶來這麽多麻煩。”


    “別瞎說,”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說。弗蘭基再次聽出這個冷漠的、引人的、慢騰騰的聲音中略帶美國口音。她想到了馬欽頓伯爵說過漢普郡的巴辛頓一弗輪奇家族中有一位娶了一個美國女繼承人的事。“阿巴思諾特醫生說,如果你保持安靜,一兩天後就會完全正常。”


    弗蘭基覺得此時自己應該說點“原罪”或“臨終關懷”之類的話,但又擔心把話說錯。


    “他看上去人挺好,”她說,“對人很厚道。”


    “是個非常能幹的年輕人,”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說,“幸運的是,他剛好碰巧路過這兒。”


    “是呀,是這樣嗎?當然,並非我真的需要他。”


    “但你不可以多說話,”女主人說,“我吩咐女僕送些你用的東西來,她可以安排你舒適地入睡。”


    “真是太感謝你了。”


    “不用客氣。”


    這個女人離去時,弗蘭基感到一陣眩暈。


    “一個漂亮好心的女人,”她自言自語道,“無可置疑的漂亮。”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在對女主人玩-個卑鄙的把戲。她的腦海一直被殘忍的巴辛頓——弗輪奇把——個無辜的受害者推下懸崖這種景像牢牢占據著,以致在這幕戲劇性場麵中稍次的角色就沒有進入她的想像之中。


    “得了,”弗蘭基想道,“眼下我得把這事徹底弄明白,不過我但願她對這事沒這麽認真就好了。”


    她就這樣躺在光線漸漸變暗的房間裏度過了一個枯燥無味的下午和傍晚。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來看過一兩次,觀察她情況如何,但沒在房裏逗留。


    然而,第二天弗蘭基迎來黎明後,就表達要人作伴的願望,女主人來同她坐了一段時間。那天結束時,她倆發覺她們有許多相同的熟人和朋友。弗蘭基懷著一種內疚不安的心情覺得她倆已經成了朋友。


    巴辛頓一弗輪奇夫人多次提到她丈夫和小男孩湯米。


    她似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深深地依戀著自己的家庭,然而弗蘭基總有某種感覺認為她並不是很幸福。她的眼裏有時會有一種焦慮的神色,與其平靜的心靈不相一致。


    第三天,弗蘭基起床後被介紹給男主人。


    他身軀肥大,下顎厚實,神情溫和但有點心不在焉。他好像大量時間都閉門於書房。但弗蘭基判斷出他很愛妻子,雖然對妻子的關心很少留意。


    七歲的小男孩湯米身體結實,性格頑皮。西爾維亞顯然很溺愛他。


    “住這兒真舒服。”弗蘭基嘆口氣說。她此時正躺在花園裏的一張長椅上。


    “我不知道是否碰傷了頭,或傷在什麽地方,但我隻是感覺不想動。我就想在這兒一天天躺著。”


    “行,躺吧,”西爾維亞語調鎮定,不引人注意地說道,“別動,我說的是真的。別急著回城去。你要明白,留你在這兒,我覺得非常愉快。你這麽活潑,真討人喜歡。有你在我很高興。”


    “所以她需要高興,”弗蘭基腦中掠過這個念頭。同時她又因自己的所做所為感到慚愧。


    “我覺得我們真的成朋友了。”對方又說。


    弗蘭基更覺慚愧。


    她正在做一件卑鄙又卑鄙的事。她應該罷手不幹!回城裏去……


    女主人還在往下說:“這兒不會太枯燥的。明天我的小叔子要來。我肯定休會喜歡他。大家都喜歡羅傑爾。”


    “他同你們住在一起?”


    “斷斷續續地。他是個不安分的人,他稱自己為家中從未取得成功的人,也許在某一方麵是實話。他從來沒在一項職業上堅持很久,其實我也不相信他這輩子曾經從事過什麽實際的工作。但有些人恰恰就這樣,特別在舊式家庭裏。


    他們通常是些行為舉止具有巨大魅力的人。羅傑爾特別有同情心。今年春天湯米生病時,沒有他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湯米出過什麽事?”


    “他從鞦韆上摔了下來,傷得挺厲害。鞦韆是捆在一根腐爛的樹枝上的,枯枝斷了。羅傑爾非常不安,因為他當時正在用鞦韆盪孩子,盪得很高,孩子們都喜歡那樣。我們起初以為場米的背脊骨受了傷,後來查明傷不重。現在他全好了。”


    “他肯定好了。”弗蘭基聽見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叫喊聲時便微笑著說。


    “我明白。他看上去十分健康,這就叫人放心了。他運氣太差,老碰上意外事故,去年冬天差點淹死。”


    “真的嗎?”弗蘭基若有所思地問道。


    她不再考慮回城的事,內疚的感覺已經減退。


    意外事故:


    她想,難道羅傑爾專門製造意外事故?


    “如果你說的是真心話,我情願在這兒呆久一點。不過你丈夫在意我這麽呆在這兒嗎?”


    “亨利?”西爾維亞的雙唇捲曲成一副奇怪的表情。“不會,亨利不會在意的。如今亨利對什麽事都不在意。”


    弗蘭基好奇地看著對方。


    “如果她同我更熟一點,就會告訴我更多的事。”她心中暗想,“我看這個家庭發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


    亨利-巴辛頓一弗輪奇同她們一起喝午茶,弗蘭基仔細地研究著他。此人身上肯定有些古怪的地方。他屬於那種普通鄉紳的類型,性格快活,喜歡運動。但這樣一個人不應該一坐下就神經質似地怞搐,顯然到了控製不住的地步;


    他時而陷於一種不可喚醒的走神狀態,時而對別人對他說的什麽話作出刻薄和挖苦的回答。他並非總是這樣。當天傍晚吃晚飯時,他表現出完全另外一副模樣。他開玩笑,高聲大笑,講故事,就其能力來說,可稱才華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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