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球了嗎?”


    “找到了。在離小道一百碼左右的地方。”


    他接著敘述了他們如何開下一輪球,他自己如何將球打進陷坑。


    這時驗屍官阻止了他,因為他的證詞等於是在重複醫生的話。然而驗屍官詳細地問博比,叫喊聲是他聽見的還是自認為聽見的。


    “那僅僅是一聲叫喊。”


    “呼救的喊聲嗎?”


    “哦,不是。隻是一種大叫。實際上我也完全沒把握聽見了。”


    “是一種驚叫嗎?”


    “比驚叫聲還大,”博比慡快地說,“就是那種某人無意被球打中時發出的叫聲。”


    “當他以為自己走在小道上時,是否走了一步就人事不知了?”


    “是這樣。”


    然後,博比說明在醫生離開現場去求救後約五分鍾,那人實際已經死亡。他的證詞便結束了。


    驗屍官此時已經急於著手完全明確的事務。


    利奧-凱曼夫人受傳喚。


    博比失望地喘了口氣。從死者衣袋裏掉落的照片上的那張麵孔在哪裏呢?博比氣惱地想道,攝影師們都是些最壞的撒謊的人。照片顯然是多年前拍的,即使如此也很難相信那位長著迷人的大眼睛的美人會變成眼下這個厚臉皮的女人,她眉毛稀疏,一頭明顯染色的發。博比突然想到,歲月是件非常可怕的東西。比如說吧,弗蘭基二十年後會像什麽模樣?他微微打了個寒顫。


    此時,住在帕丁頓聖輪納德花園十七號的阿米莉亞-凱曼正在作證。


    死者亞歷克斯-普裏查德是她惟一的弟弟,她最後見到他是在慘案發生的前一天,那時他聲稱打算在威爾斯作徒步旅行。她這位弟弟最近才從東方返回。


    “他的情緒看上去愉悅和正常嗎?”


    “哦,完全是這樣。亞歷克斯總是高高興興的。”


    “據你所知,他津神上沒有什麽不正常吧?”


    “哦,我肯定沒有。他正盼望去旅行。”


    “沒有什麽錢方麵的麻煩——或者在他近來生活中沒有其他什麽麻煩吧?”


    “哦,對此我真的說不出什麽,”凱曼夫人說,“你想,他剛剛才回來,在此之前我有十年沒見過他,他從來不寫信。


    但他帶我到輪敦去看戲,去吃午飯,送我一兩件禮物,這樣我認為他並不缺錢,他的情緒又這麽好,我看不出還會有什麽事。”


    “你弟弟從事什麽職業,凱曼夫人?”


    這位女士看來有點困窘。


    “哦,我不能說知道得很清楚。勘探——他就這麽稱呼的。他很少在英格蘭。”


    “你知道沒有什麽原因致使他自殺吧?”


    “哦,沒有。我簡直不會相信他會這麽做。這一定是個意外事故。”


    “你怎樣解釋這個事實,即你弟弟不帶任何行李,甚至連個背包都不帶?”


    “他不喜歡帶背包。在轉移地方的時候,他就寄郵包。他離開前一天寄出,裏麵有隨身衣物和一雙襪子,隻是他寫的地址是德比郡而不是登比郡,所以今天才送到這裏。”


    “嗅,這就澄清了這個奇怪的疑點。”


    凱曼夫人繼續說明她是如何通過弟弟攜帶的照片上的攝影師的名字才被聯繫上的,於是她同丈夫一起到馬奇博爾特來,而且立即認出死者是她弟弟。


    當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聲音很響地吸氣,並開始痛哭起來,驗屍官說了幾句勸慰的話,便讓她退下。


    接著,驗屍官向陪審團說明,他們的任務是陳述這個人的死因。幸運的是,此案的情況十分簡單。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普裏查德先生曾經憂心仲仲或意誌消沉,產生自殺的想法。正好相反,他身心健康,一直期望去度假。不幸的是,當海霧升至崖邊小路時,情況很危險,大家也許都會同意他的意見,即是時間造成了這樁意外事故。


    陪審團很快就作出了結論:


    “我們斷定死者的死因是由於不幸事故,我們希望在我們的意見中增加一條附款:市政廳應該立即採取措施,在沿峽穀邊沿小道的臨海一邊修建一道圍牆或柵欄。”


    驗屍官點頭批準。聽證會宣布結束。


    第五章 凱曼夫婦


    約半小時後返回牧師住宅時,博比才發覺他與亞歷克斯,普裏查德之死的聯繫並沒有完全了結。他獲知凱曼夫婦已來拜訪他,此時正和他父親在書房裏。博比走到書房時,看見父親正在勇氣十足地同他們進行得體的交談,但明顯並不喜歡自己的任務。


    “啊,”他父親略感輕鬆地說,“博比來了。”


    凱曼先生起身迎接,把手伸向年輕人。他身軀肥大,臉色紅潤,一副自命不凡的爇心模樣,但一雙冷漠而略帶詭詐的眼睛戳穿了那種裝模作樣的爇心。凱曼夫人雖就一種刺目、粗俗的式樣來說還算有幾分引人注目,但現在的她同早年照片上的模樣很少有相同之處,那種沉思冥想的表情沒有留下絲毫痕跡。博比心中細想,假若連她都認不出自己的照片,看來可以懷疑是否還有人能認得出來。


    “我同妻子一起來,”凱曼說,一麵緊握住博比的手,“你知道,必須待在她身旁,阿米莉亞心情自然不好。”


    凱曼夫人吸了口氣。


    “我們過來看看你,”凱曼先生接著說,“你看,我可憐的妻子的弟弟死了,確切地說,是死在你的懷中。很自然,她想知道你所知的他臨終時的所有情況。”


    “絕對可以,”博比心中有些不快,“哦,絕對可以。”


    他神經質地咧嘴一笑,立即覺察到父親的嘆息聲,那是一種基督徒聽任的嘆息。


    “可憐的亞歷克斯,”凱曼夫人擦擦眼睛,“可憐的亞歷克斯。”


    “我明白,”博比說,“太可怕了。”


    他不舒服地扭動一下身子。


    “你要明白,”凱曼夫人滿懷希望地看著博比,“如果他留下什麽臨終的話或信息,我自然想知道。”


    “哦,那當然,”博比說,“但事實上他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嗎?”凱曼夫人失望而帶有疑意地看著博比。博比感到很抱歉。


    “沒有,晤,實際上什麽也沒說。”


    “這樣最好,”凱曼先生說話時態度很嚴肅,“毫無知覺地去了,沒有痛苦。唉,阿米莉亞,你得把這看作一種恩賜。”


    “我想我一定會的,”凱曼夫人說,“你認為他沒有感覺到痛苦嗎?”


    “我確信他沒有感到。”博比說。


    凱曼夫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啊,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也許我太希望他會留下一句遺言,不過我能理解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可憐的亞歷克斯,這麽個優秀的漂泊的人。”


    “是的,難道不是嗎?”博比說。他回想起那張古銅色的麵孔,深邃的藍眼睛。亞歷克斯-普裏查德那種吸引人的個性,甚至在臨死時仍然魅力十足。奇怪的是他居然是凱曼夫人的弟弟、凱曼先生的內弟。博比覺得他更值得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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