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鏗鏘有力的男聲回蕩在國子監的一間書房內。祭酒眼裏是敬佩,嘴裏是鄙夷。“這是誰做的?”


    “唐雲意”,頭戴高帽的司業微微垂下了身子。


    “哪個唐雲意?”


    “金靈衛唐雲意”


    “那個有破案之才的唐雲意?”,祭酒臉上出現了迷惘。


    “是。不僅如此,他還開了一家四方齋。給學子們提供押題密卷,當眾受賄”


    “他怎麽摻和進來了?”,一個破案的金靈衛,還當眾受賄……真是膽大包天。


    “他有弟弟要參加秋闈了。開四方齋表麵上是給從五湖四海的學子提供輔導,贈送密卷,實則……”,司業很隱晦的暗示。


    “你是說……唐雲意表麵上借四方齋為學子提供輔導,實則……暗中與人勾結,買賣題卷,謀取私利?”


    司業點頭,“大人,唐雲意隻是個微不足道的童生。據知,他進入金靈衛之前隻不過是一個小混混,成日不是在家打鐵就是與一群小混混胡作非為。像他這種知識淺陋之人,他如何做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首絕世曠詩,分明是有高人在背後指使……”,司業越說越憤怒,突然跪下身,“祭酒大人,屬下查過,唐雲意這個人無法無天,在青鹿小鎮大放厥詞,他弟弟唐雲傾是文曲星下凡,國子監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唐雲傾必拜閣入相”


    “真是屎殼郎脫鞋——好大的口氣”,“哐當”的巨響,祭酒失態,圓桌上的白瓷茶盞碎了一地。這是官窯上品瓷器,祭酒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祭酒大人,此人眾目睽睽之下將國子監的尊嚴踩在腳底下,絕不能讓他擾亂的科舉秩序”,司業的咄咄逼人讓祭酒心煩意亂。


    “大人,任由唐雲意胡作非為,你認為看到社稷被顛覆?他出身青鹿學院,定是那張青簷故意為之”


    一盆汙水直接潑到張青簷身上。此刻的他,灼神焦鬧,左支右絀。


    祭酒突然冷靜了下來。“此事事關大體,容我想想”,一個童生雖有破案之才,可才學這東西需得日積月累。倘若他天賦絕佳,為何過去的十多年不曾暴露出來?


    “大人,還有一事稟告”,司業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跪麻的他在祭酒焦躁的情況下,扶著圓桌起身。


    “說”


    “裴首輔的嫡長孫裴竹宜跟唐雲意回京了。他在四方齋內隱藏身份做坐堂夫子。晚上回到唐雲意的住宿……”,司業點到為止。


    “張青簷與裴首輔互相勾結了?也難怪,裴黨寥寥無幾,他心急如焚,倘若屬實,他定是借秋闈和春闈安插自己人……”,祭酒為自己提前發現一個陰謀而沾沾自喜。


    “祭酒大人,那怎麽辦?”


    “自然是不能姑息養奸”


    祭酒等到夜幕降臨後,離開了國子監。轉角馬車裏,他換了一身便服,朝另一個方向去。


    四方齋


    賀蘭案、微生泓和徐之行終於找到了唐雲意。徐之行高傲的身姿裏無處不透著嫌棄和輕蔑。


    鬥詩大賽之後,唐雲意的一首“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生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家喻戶曉之後,引起一陣議論的風潮。他的身份也被扒了出來。唐雲意,掛職大理寺少卿,藍衣金靈衛,破了太白湖水怪案,血丹案,連續拉下東伯侯和南雍侯,此人仿佛一把鍘刀,懸掛在百官的頭頂上,凡事與唐雲意沾惹上關係的人,戰戰兢兢。


    “微生泓,唐雲意隻不過是一個童生,那首詩怕不是他寫出來了吧?”


    微生泓搖頭,文質彬彬,帽子後麵的飄帶被風吹起來,“我和蘭桉當時就在現場。絕不可能有假”


    “哼,小心被他騙了”


    接著有人迎了出來,徐之行搶話,要求見到唐雲意。負責招待的小夥子一臉為難。


    徐之行不為所動,放聲威脅,“不讓我們見到唐雲意,我立刻出去散播他在鬥詩大賽上作假。他一個小小童生……”


    “你認為童生作不了詩?”,唐雲意突然從後堂出來。微生泓三個到來的時候,在門口吵吵嚷嚷。又高又瘦的那個,句句諷刺四方齋,無非是看不起他一個童生,開店行騙,“果真是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凡夫不可語道”


    “你罵我?”,徐之行往前一步,被唐雲意淩厲的眼神逼回原處甚至後退了一步。


    “芻蕘之見而已”


    “我看你根本就是行騙,或者跟人合夥騙錢”


    唐雲意無奈的搖頭。做學問的人,脾氣怎麽那麽暴躁?“不如我們比一比,讓我看看國子監的實力”


    賀蘭桉愣住,“你怎麽知道我們是國子監?”


    “一臉書呆樣”,封建之下的一臉木板相,“看你們一身書卷氣,彬彬有禮,自信滿滿,應該是國子監”,唐雲意迅速改口。


    “比就比”


    微生泓悄悄的拉住徐之行的衣袖,示意他別太過分了,“看人之短,天下無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長天下一切盡是吾師”


    徐之行嗤之以鼻,“一個童生,配嗎?”


    “敏而好學,不恥下問”,微生泓無奈。朝唐雲意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唐大人,之行過於魯莽了,您別忘心裏”,微生泓可是帶了唐雲意特意留白的那張題卷上門請教。徐之行與對方爭吵,劍拔弩張,讓他很為難。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不過我還是奉勸你們,立身以立學為先,立學以讀書為本”


    徐之行一把推開微生泓,硬核反擊,“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可不是靠鑽營捷徑而來”


    “俗話說,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非厚積而薄發”,唐雲意以理逼近,徐之行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漲紅。


    “那就賭,賭贏了,我就承認四方齋,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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