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意如同被刀架在脖子上一樣驚悚。郡主,別嚇人。楊昭那雙眼睛像是要把他剜了一樣。


    接二連三被山河郡主諷刺。楊昭也不嚎了,他的扈從紛紛站到他的身後,周圍靜得可怕,靜得陰森。


    圍觀路人大氣不敢呼出,怕被楊昭記恨。唐雲意被楊昭死死的盯著,心跳都漏跳幾次。楊昭想將他碎屍萬段的心思在山河郡主的話聲剛落下之時,怒氣如同空氣,快把一個氣球給撐破了。


    他唐雲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藍衣金靈衛,長相醜陋,粗鄙不堪。他楊昭為人雖然跋扈,但是長相瀟灑俊逸。一個醜八怪怎麽能跟他相提並論?


    楊昭認為山河郡主又再一次侮辱了他。他的自尊心強烈受挫,心中燃燒著火球,無處發泄。


    “你寧願嫁給一個醜八怪,也要拒絕國舅府的親事?”,楊昭每講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伴隨著牙齒摩擦的聲音,咯咯作響。扈從們垂下頭,躊躇站在他的身後。隻有跟楊昭多年的扈從才知道,楊昭已經起了殺心。


    山河郡主接下來的舉動簡直將唐雲意架於火架上。山河郡主當著楊昭的麵,挽住唐雲意的肩膀,唐雲意兩眼一翻,險些暈了過去。


    “我就是喜歡他。雖然他醜,但是俠肝義膽,比你有風度”,山河郡主笑意盈盈,唐雲意怎麽都笑不出來。他快要瘋癲了,他已經從楊昭的眼睛裏看到了危險的氣息:楊昭讓他睜著眼睛睡覺。


    “行……行”,楊昭沒有發怒,猙獰的臉在一瞬間突然如緊繃的繩子,鬆了下來。


    楊昭沒有講話,剜了唐雲意和山河郡主一眼之後,在扈從的簇擁下離開。


    散開的人潮重新聚攏起來,四周被喧沸聲吞噬。唐雲意輕輕抽回自己的手,露出一個苦笑,“郡主,此事可別傳出去”,不知為何,他對山河郡主隻當做“妹妹”的感覺。即便她俏麗多姿,他也沒有多餘的想法。他仔細想了一想,大概是自己不太正常。一個成年男人,對年輕貌美的女子竟然沒有心思。


    “為何?我又不嫌棄你”,山河郡主疑惑不解。


    “郡主應該知道我的家世,南雍侯會允許你嫁一個地痞嗎?”,為了避免又一樁殺身之禍上身,唐雲意費盡心思貶低自己。


    山河郡主悻悻收回手,閃亮的星眼從頭到尾把他打量得徹徹底底,“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過我若是不願意,誰也不能逼迫我嫁給不喜歡的人”


    “陛下不會同意的”,皇族親事,大都由皇帝做主。那位傳說中,豔麗無雙的湘妃在陛下耳邊吹噓幾句,山河郡主恐怕得嫁給楊昭。以楊昭的性子,加上山河郡主在大街上對他諷刺,恐怕他變本加厲折磨山河郡主。


    “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嫁給他”


    回去的路上,唐雲意心事重重。九百生安靜的跟在他後麵。


    “唐少卿這陣子要小心點。那位楊公子,肯定不會放過你”,唐雲意的身上還壓了一樁血丹案。九百生不禁懷疑起唐雲意了。從天樞爆炸而來,唐雲意樹敵無數,然而他竟然在重重困難之中脫困而出。他的身手隻有堪堪地字六品而已?


    唐雲意停住腳步,任由人群在他身側穿梭。視線穿過人群,一直到達看不見的地方。周圍的景物好像加速,突然從他身邊過去。不過片刻,方鬆的情緒恢複正常,“我現在掛職大理寺少卿,楊公子還不敢對我動手。但是南雍侯失寵,山河郡主就不好說了”


    他在為山河郡主擔憂。京都世家公子,大都染上惡習,行事怪癖囂張。不能保證像楊昭這種睚眥必報的人是否會借助湘妃對南雍侯施加壓力。


    “九百生,郡主雖已經回府。最近麻煩你多關注下楊昭的動靜以及郡主的安危”,萬一郡主出事了……


    “唐少卿放心,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不過……血丹案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唐雲意表情凝重的點頭。


    入夜,天氣漸冷。若蘭庭人數不減,歡聲笑語縈繞耳邊。


    唐雲意的腋下夾著一卷“白龍”先生的狂草,在侍女的通報之下,他以贈送“白龍”先生的真跡得以再見到了綰綰。


    綰綰還是一身蒼青色長袍,斜握在臨窗的貴妃椅上。從窗外投射進來的光線令她白皙的皮膚發出珍珠一樣的色澤。


    綰綰的精神氣似乎不太好。臉上塗抹了一層比往日更深的胭脂水粉。


    “唐大人今日怎麽有空來?”


    沒有人招呼,唐雲意自己找地坐下,“整日忙於案牘,難免讓人心生煩躁。倒不如來若蘭庭聽姑娘撫琴一首”


    綰綰捂著嘴笑了起來,“大人雅興。但是綰綰近日來身體不佳,恐怕無能為力”


    “若是唐某以白龍先生的狂草換綰綰姑娘一首曲子,如何?”,唐雲意順勢把白龍的狂草推出去。


    綰綰意動了。極力壓下麵上的激動之情。緩緩起身,維持極度的優雅,打開紙張。


    龍飛鳳舞的狂草讓她瞬間眼裏飽含淚水。她不在乎白龍寫了什麽,而是那字體,深深的感動了他。狂放不羈,自由自在的書法正如她內心一樣渴望。她想像白龍先生一樣,無拘無束,像鳥兒一樣,張開雙臂,飛向天空。


    “綰綰姑娘覺得如何?”


    綰綰把眼淚逼回去,略微遲疑,“難道唐大人不能為綰綰引見先生?”


    “綰綰姑娘,先生行蹤不定”


    綰綰笑道,“既然大人能拿到先生的書法,想來先生一定在京都”


    唐雲意頓了一下。綰綰確實聰明。但是他絕不可能承認自己的身份。


    “先生行蹤飄忽不定,哪是我們能夠推知”


    綰綰沒有繼續糾纏。而是坐到琴架山前,雙手撫在琴弦上,嘴角噙著一縷苦笑,“大人想聽什麽?”


    “你隨意”


    “大人需要酒助興嗎?”


    “有酒最好”


    在如泣如訴的琴聲中,唐雲意醉了。窗外的風撲在他的臉上,他罕見的出現一絲濃鬱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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