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之前,那道陰森又詭異的笑容深深的鐫刻在三花的腦海裏。高見殊的古怪笑容讓他頭皮發麻,太陽穴上的青筋時不時跳起來。


    他身上藏了很多秘密。同時又懊惱自己剛才睡得太死了,它的眼睛裏閃爍著複雜的情緒:迷茫、惶恐、驚愕、不知所措。外麵那層水漬,池塘裏的水過個節一層透明的粘稠液體,有一股腥味,像是來自池塘裏青苔的味道,又夾雜某種騷味。


    今晚所帶來的心顫就像超聲波一樣,一圈一圈往外蕩漾出去。


    每一層濃霧即將撥開的時候,另一層又籠罩下來,遮蔽了他的視線。


    黑夜與白日交換,罕見的出現霞光滿天,京都錯落起伏的建築鬥拱飛簷上勾勒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光線和凜冽的風從敞開的窗戶撲進來,三花打了一個噴嚏。後半夜,它徹底睡不著了。它已經沒有時間逗弄老鼠了。


    霧氣散去後,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吆喝聲形成聲浪,湧了過來。


    三花精神萎靡的趴在“唐雲意”的肩膀上。它能感受到,高見殊壓抑在胸腔裏的怒火。“唐雲意”不出來,又怎引蛇出洞?


    三花茫然的望向四周,那條“蛇”隱藏在何處?通過子蠱還能感受到母蠱安然無恙,但是身體就是找不到,仿佛泥土過河,以質存在,不以形存活。


    清脆的車鈴隨著喧鬧的聲浪傳來,馬蹄敲擊地麵的聲音由遠逼近,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唐雲意身邊停了下來。織錦車簾被一雙白皙的手掀起,露出身穿水青色刺繡長裙的山河郡主,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披在身後,隻別兩根長長的流蘇步搖,臉白嫩如玉瓷,細密纖長的羽睫下,有光在閃爍。許久不見,山河郡主身上多了幾分穩重。


    “雲意,上車”


    唐雲意愣在原地。微微側頭掃了一眼三花。唐雲意這廝,女人一個接著一個,連南雍侯的郡主都勾搭上了。


    “快點啊”


    唐雲意遲疑了一下,上了馬車。馬車裏充溢著清香的菊花味,陳設無一全是小姑娘。


    唐雲意坐下後,顯得空間狹窄了不少。


    “唐雲意,多日不見,可想本郡主?”


    “春日賞花冬觀雪,醒也思卿,夢也思卿”


    山河郡主的臉刷的一下子就紅了,垂下的頭早已經滿麵羞雲。


    “你……胡說什麽?”


    唐雲意一臉正經,“我沒胡說……”,“唐雲意”還想往下說,貓爪狠狠打在他的嘴巴上。上一次,就是因為他在豐息麵前“大放厥詞”,導致他騎虎難下。


    “你的貓……”,好奇的眼睛對上紐扣般的寶石眼睛。“唐雲意”突然擠出一抹笑容,把三花扔出馬車外。


    三花猝不及防,摔得狗吃屎,滿臉都是灰。


    好你個高見殊,等它拿回身體,打一場。


    馬車穿進人群,在下個路口停下來。三花小小的身軀在人群裏穿梭,人就像移動的大山一樣,在它的頭頂上走動。


    “哪來的貓?”


    雜亂錯落的腳步看得三花眼花繚亂。它躲過了前麵,被後麵踢得四爪朝天。


    一隻修長的手臂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把它撈起來,按在懷中。三花張嘴就哈對方。


    “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誤了你的事”


    “唐雲意”把三花抱在懷中,神色匆匆的穿過人群。


    “喵……”


    “你跟那位郡主是什麽關係?她提到了血丹的事,京中的貴婦乃至宮中的娘娘們都在尋駐顏丹顏”


    三花老老實實趴在“唐雲意”的懷中,心中不免一驚。山河郡主的無心之舉倒是給他提供了一個可疑的方向。


    鬥轉星移不過是一個落花流水的時間,那麽一天不過眨眼之間。夜幕籠罩的京都,像潮水一樣,湧過來,勢同千軍萬馬,莫名的緊張感在心底滋生。


    金靈衛


    “唐雲意”用匕首掏出浸在燈油中的綿芯,屋內的光線提亮了幾分。他拿出一把程亮的槍,仔細觀察起來。對著桌子右角的三花的自言自語的道,“你就是用了這把槍,把青龍的手給嘣了?”


    三花微眯著眼睛,並不打算搭理他。


    “你在業火山莊使用的火炮車,藏到哪裏?你是不是藏到某個地方改良?”


    “你知不知道豐息等了你很久?兵部那邊已經蠢蠢欲動,隻等你把大理寺的案件查完,把你請過去?我倒是想看看,你的火炮車在戰場的威力”,“唐雲意”對著泛著森然鐵色的槍神露出一種熾熱的目光。他舉槍,對著三花的腦袋,自顧配音,“嘣”了三花一槍,“等你練成九門樓的神功,加上槍,普通的天字高手在你眼裏不過是螻蟻一般脆弱”,“唐雲意”的眼神由熾熱變成考量,“過於……以你的九門神功,體內的真氣,還有你的火炮車,隻要你想,大周即可改朝換代”


    三花狠狠瞟了“唐雲意”一眼,轉身屁股對上“唐雲意”。


    “罷了,我乏了。今夜無論發生什麽事,不關我的事”


    “唐雲意”回到床上躺下,雙手交疊在後腦勺。須臾,輕微的鼾聲傳來。


    三花微眯雙眼,守株待兔。它又緊張又興奮又恐懼。它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對方要他這個人,不管真假,肯定會來。


    燈芯爆裂,爆出幾顆火星之後,屋內的光線暗了下去。燈油越來越少,燈光搖晃得像奄奄一息的病人。


    淡淡的煙氣從門縫底下鑽進來,淡如蟬翼,夾雜著一種熟悉的味道。三花覺得自己的身體以一種怪異的速度僵硬起來,它突然從桌子上摔了下去。


    床上的“唐雲意”微微動了一下眼皮下的眼珠,胸口平坦,呼吸被斂去了。


    四周靜悄悄的。一道全部籠罩在黑色披風之下的人影推門進來了。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在“唐雲意”的身上摸了摸,隱藏在兜帽下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唐雲意”像一條僵硬的棉被,被扛到了肩上。


    三花四爪用力提氣,撐著虛軟的身體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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