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鳴達倒也沒有多去計較皮磊誌說話的態度與語氣,而是有了其他的想法。他聽到對方是為了‘農轉非’的事,開始也隻是一楞。自己昨天才給季勝利打了電話,皮磊誌怎麽今天就找上了門?


    他的心中也浮現起了一絲怒氣。打人不上臉,你姓皮的不興這麽一個玩法呀。不錯,這事是我做得有點孟浪,忘記了他是你的結拜兄弟。可是你的說話做事,也應該要上規矩才對呀。


    就是要幫助說個情,也不是不可以的事。起碼你要換個時間,換個方式,讓人好下台才是。你就這麽直截了當的殺上門來,如果我讓了步,知道的人說我是心凶開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怕了你。


    皮磊誌這種驕橫的做法,倒是給宋鳴達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是讓步,還是不讓步?宋鳴達有心不讓步,又擔心迅速爆發衝突。那樣的話,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宋鳴達頭腦轉得很快,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不能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得罪了未來的點頭上司。作為治安支隊的領導,手中的權力是不小,但眼紅的人也很多。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就必須盡力做到‘圓潤’二字。


    他站起身來,親手幫皮磊誌泡了一杯茶,帶笑地說道:“皮局長,不是我要批評你這個當領導的呀。就這麽一點小事,你打個電話來就是啦,難道我們這些做部下的人,還能不給你麵子嗎?這大熱的天氣,還要這麽大老遠的辛苦跑一趟,何苦哩。”


    “哈哈,老宋,行,有你的,夠朋友。什麽時候給個麵子,我請你喝酒。”見到宋鳴達如此的給自己麵子,皮磊誌的笑聲也顯得特別的爽朗,特別的得意。


    他從對方的態度中看得出來,宋鳴達並沒有和自己一決雌雄的意思,反而是已經做好了臣服的準備。既然是這樣,他當然沒有必要繼續鬥氣。


    皮磊誌用手拍了拍宋鳴達的肩頭之後,就將兩手抄在背後,仰著個腦袋,邁著四方步子走出了治安支隊。


    看著皮磊誌那多肉的背影,宋鳴達的眼中射出了一股銳利的目光,隻是時間不長,很快就又暗淡了下來。他在口中嘀咕道:“小天嗬,對不住了。”


    宋鳴達這樣的做法,不管說到什麽地方,都能站得住腳。不管是先前的為任笑天爭奪指標,還是現在的選擇讓步,都是有道理的。


    官場就是這樣,充滿了妥協與平衡。隻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一切都可以犧牲,一切都可以用來交換和放棄。更何況,他與任笑天之間的關係,僅僅就是欣賞。能做得這個樣子,也算得上是有情有義的人了。


    要說錯,宋鳴達也有錯。他雖然也曾聽說了有人用直升飛機送軍區總醫院的專家、教授來海濱搶救任笑天的事,畢竟不是在第一線,他就沒有刑警支隊長劉少兵那樣直觀的感受。


    在宋鳴達的心目中,隻是把任笑天放在一個感覺不錯的下屬這樣一個位置上。這也就導致了他在皮磊誌的攻勢麵前,迅速作出了讓步的決定。


    此時的任笑天,正處於忙碌之中。他要趕快幫著季勝利擦屁股,把那兩個罪犯給抓回來。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才把犯罪嫌疑人送進了牢獄,又把贓物找了個地方給寄存了起來。


    接下來,他就不管不顧的上了鋪,讓自己好好補上一大覺。至於外邊的事,哪怕天塌下來,他也顧不上去管。處於甜蜜夢鄉之中的任笑天,怎麽會想得到,一個晚上的時間,‘農轉非’指標的事情,就會發生了這麽大的反複。


    皮磊誌到市局去找宋鳴達的詳細情況,並沒有直接告訴季勝利。畢竟人家宋支隊長讓了步,服了軟,他也不好做得太過分。再說,做人要重在實惠,何必去圖那些虛名哩。


    隻是他心中的得意,怎麽能夠完全控製得住哩。在家中弄了個三杯酒下肚,就將自己到市局以後,宋鳴達如何服軟的情況,對著老婆和兒子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說話之中,當然免不了有一點加油添醬的成分。


    皮磊誌這一擺譜不要緊,兒子皮小磊又豈是一盞省油的燈。當天晚上出去陪著狐朋狗友一起鬼混時,就將自己老子的英姿颯爽和宋鳴達的曲意逢迎給傳揚了出去。


    這些話,是一傳十,十傳百,知道的人當然不會少。外麵的傳言,宋鳴達不是不知道。隻是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自己既然已經賠了小心,也就沒有必要再興幹戈。這麽一想,也就將這股氣給忍了下去。不過,他也暗暗地產生了一個大大的心結。你皮磊誌做人不地道呀,我給了你的麵子,你卻將我宋某人的臉麵踩在地上任意的糟蹋哩。


    這話漸漸地傳了開來,傳得是社會上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季勝利是個草包,聽到這種消息,哪兒會忍得住。


    本來,他在那兩個東山人的事情上折了很大的麵子。不單單在派出所裏,就連在社會上都一直感覺到有點抬不起頭來。堂堂的派出所長,竟然把部下捉到手的罪犯都給放了出去,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他從皮小磊口中獲得消息以後,那是一蹦三丈高,實在是太開心了。‘農轉非’指標的事情不要再發愁了,錯放罪犯的這個台也好下了,更重要的是狠狠地涮了任笑天一個麵子。


    季勝利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聽到皮小磊放出來的消息以後,比吃了興奮藥還要厲害。他什麽事情都不做,就是在派出所院子裏得瑟,時不時的耍一耍自己的威風。


    他有事沒事的就在大聲地嘟囔著:“哼,想要和我鬥,毛還沒有長得全哩。他有靠山,又能怎麽樣,還不是乖乖的把指標還給了老子嗎?小兔崽子也不好好想一想,老子是個什麽樣的人?十五隻麻雀從眼前一飛,老子就能知道是七雌八雄。”


    他這些話,就是說給任笑天聽的。他想要看到任笑天氣急敗壞的樣子,然後再找準機會,好好的收拾一下這個最近有點反骨的家夥。偏偏任笑天忙得腳不著地,就是沒有聽到他這些發狠的話。


    季勝利的這些話,很快就又輾轉傳到了皮磊誌的耳中。皮磊誌一聽,也感覺到似乎有點不太妥當。畢竟宋鳴達沒有與自己衝突,還是給了自己很大的麵子。


    這樣打人耳光的事,說出去會讓人嘲笑自己做事不上道的。隻是皮磊誌這人很難為別人著想。這一次雖然也想到了,但也沒有太重視。時間一長,也就把這事情給丟到了腦後。


    季勝利的話傳得很廣,所裏的警察都知道,隻是瞞了任笑天一個人。大家唯恐他與季勝利發生正麵衝突,也就相約著不準傳話。


    弄到最後,就連社會上的人都知道了這回事,隻有任笑天還蒙在鼓裏。紙是包不住火的,這條消息,終究還是要傳到任笑天的耳中的。


    任玉蘭聽到消息以後,又氣又恨又擔心。到手的戶口,轉眼就又失去,要說任玉蘭心中不難受,那是假話。隻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嗬,她不但自己強行要忍,還要努力勸說小天弟也要忍。


    不這樣的話,任笑天就會更加惱怒。任玉蘭在擔心任笑天會不服氣,會繼續做傻事。她聽到消息之後,就立即找到了任笑天。


    她先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說了一遍,然後勸解說:“小天,你不要再為姐姐家這事煩神了。既然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辦不成功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再說,你再怎麽努力,能拚得過那些當官的人嗎?”


    任玉蘭說得也不錯,雞蛋不能與石頭碰,你一個普通警察,和所長爭得這個樣子,就已經是很過分的事情了。再爭下去,又能怎麽樣?再說,你能爭得過所長,還能爭得過分局局長嗎?


    本來,任笑天也想來上一個退一步,海闊天空的做法,隻是季勝利不肯呀。他在案件上丟的麵子,丟得太大了。必須要通過不停地敲打任笑天,才能找回一點做所長的自信心。不然的話,季勝利就會總是感覺到別人在暗地裏恥笑自己。


    任玉蘭前腳剛走,服裝廠的老開後腳就上了門。他一臉不好意思的對任笑天說:“小天,我對不起你。”


    任笑天頭皮一炸,今天這是怎麽啦?一個個都是來說讓我不開心的事。


    為了創業,任笑天早就開始進行了籌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服裝廠的房子給租下來。為了這事,他更是請服裝廠的保衛幹事老開幫助自己進行了活動。


    昨天傳來的消息,說是王廠長聽到是任笑天兄弟想要租房,二話不說就一口給答應了下來。並且明確表示,都是自家人,每個月的租金隻要二百元錢,意思一下就行。


    這事情,到了這種情況,也就算得上是基本成功。隻等著請廠長喝一頓酒,把合同給簽下就行。沒有想得到,到了今天下午,老開又找上了門。看他這個一臉怒氣的樣子,肯定是事情出現了突然變化。


    想是這麽想,任笑天嘴上還要客氣的安慰道:“老開,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哩?坐下再說話,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


    老開坐下以後,抽了一支煙以後才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任笑天想通過老開找服裝廠的廠長打招呼,把小吃一條街上停業的門市部給租下來。本來已經談好了的事,到了今天上午卻發生了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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