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戈碧的事。


    她或許在聖亞代爾。


    我去過了。


    我慢慢冷靜下來,繼續監視公寓。我開始思考聖維陀的問題。對了!該是“聖維陀之舞”。那是風行十六世紀的一種舞蹈,跳的時候人會變得越來越瘋狂,手足開始抽搐,人們認為這種歇斯底裏的表現是聖徒附身。再來是聖安東尼,那就是“聖安東尼之火”,是一種源自殼類的傳染病,會影響人類做出瘋狂的舉動。


    我又想到幾個自己想要造訪的城市:阿比利亞、曼穀、吉大港。我一直很喜歡吉大港這個地名,或許改天真該去趟孟加拉。當我開始想第四個城市時,茱莉出現在聖維陀公寓門口。我忍住跟上去的衝動,現在我的獵物已經換人了。


    一會兒後,我這個新獵物也離開了公寓。


    還是維持半條街的距離,我緊跟在他後麵。這傢夥擺頭聳肩,把袋子揣在胸前的走路方式,讓我想到垃圾場和老鼠。我拿他的背影和博傑街的人影做比較,並不十分相似。不過,那時在意外的情形下,我隻瞄了一眼,記憶並不深刻。或許這傢夥就是聖傑魁斯,可惜上次不若今天一般,有足夠的時間觀察。


    第三次,我又像走迷宮般跟著我的獵物穿梭街頭。希望他不要再進什麽酒吧鬼混,我已經無力再跟監下去。


    我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在走過幾條複雜的小路後,最後他轉進一條巷子,往一棟灰石建築直接走了進去。這個房子我今夜在這一帶看到很多,不過它沒有那麽破舊骯髒,樓梯的油漆也算完整。


    男人很快地爬上樓梯,腳步聲啪噠作響,最後消失在一扇雕刻華麗的門後。二樓的燈光隨即點亮,一道人影在灰色的窗簾後閃動。


    我走到對街監視。這次沒有巷子好躲了。


    人影在竊窗消失。


    我繼續等著。


    是他,布蘭納。就是這裏。


    他可能隻是來找人的。也許他住的地方在別處。


    你逮到他了,可以回去了。


    我看了一下手錶——11點20分。還早,再等十分鍾。


    不到十分鍾,那個人影再度出現。他把窗戶打開,然後又消失。房裏的燈光滅了。他應該上床睡了。


    我又等了五分鍾,確定沒有人離開這棟屋子。我該通知萊恩他們來抓他了。


    記下地址後,我飛也似地往回走,希望還能找到我停車的地方。空氣的炎熱和中午時不相上下,黑暗的建築上五彩霓虹依舊閃亮,讓我感到錯亂迷離。


    我找到車子時已經是午夜。有進步,這次不用又耗到天亮了。


    我回到公寓的車庫。當我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時,我聽見一個奇怪的嘩聲。我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這個高頻率的聲音是從我背後傳來的,靠近車庫入口的自動門那裏。


    我往那裏走去,想找出聲音的來源。聲音十分尖銳,是電鈴的聲音。我再靠近一些,發現是車道旁的一扇門傳來的。雖然那扇門是關上的,但門鎖卻沒有關好,因此才會觸動警鈴。


    我推開門,再把門用力拉上關好。警鈴聲立即停止,整座車庫頓時陷入一片無聲狀態。我提醒自己,得通知溫斯頓先生檢查一下。


    在熾熱的戶外待了一晚上,一進家門,便覺得格外涼爽。我打開冰箱站了一會兒,讓冷空氣撫慰我燥熱的皮膚。博蒂迎上來,用它柔軟的皮毛蹭著我表示歡迎。我抱起它撫摸一陣,然後餵它吃飯,再檢查電話留言。隻有一通掛斷的電話,沒有留言。我轉身去洗澡。


    我回想今晚的種種事情,思考自己得到了什麽。我現在知道茱莉的內衣癖客人的住處,因為今天是星期四。我可以確定這男人就是他。那又怎樣?他不見得就是變態殺人犯。


    為什麽我會認為這傢夥與殺人案有關?為什麽我把逮捕這個殺人狂當成自己的責任?為什麽我要擔心戈碧?茱莉不是好好活著嗎?


    洗完澡後,我的精神依然處於亢奮狀態,看來是睡不著了。於是我打開冰箱弄點食物,倒了杯飲料,然後裹著毯子躺在沙發裏。電視的體育節目引不起我的興趣,我的思緒又回到剛才的問題。


    為什麽我願意躲在滿是蜘蛛網和老鼠的角落四個小時,目的是跟蹤一個內衣癖?為什麽我不叫警察去做這些事?為什麽我不肯告訴萊恩自己的發現,叫他們把那傢夥抓起來就是了?


    因為這是私人的事。但這不是我現在質問自己的重點。我會這樣做,並不是因為那變態闖入我的花園,或是威脅我和戈碧的安全。似乎還有別的因素驅使我,讓我願意一步步深陷進去。


    我想了又想,最後終於發現一個事實——我會這麽做是出於自己的驚恐。


    每天,報紙打開見到的都是暴力和死亡。有些女人被某些男人殺害,然後被丟棄於河水、森林或是垃圾場裏。遭分屍孩童的骸骨,被發現在紙箱、水溝或是塑膠袋裏。一日復一日,我清理這些屍體做檢驗,將他們分類做出報告,然後上庭做證。有時我習以為常,個人生活理應和工作分開。但是我頻繁地接觸死亡,害怕自己有一天會陌然於死亡的意義。當然,我無力為每一個被害人的屍體悼念,那將掏空我所有的情感。適度劃清工作與個人的界線是必要的,但那不表示我將毫無知覺。


    這次案件裏的女性死者觸動了我,從屍體上我感受到她們的恐懼、痛苦和無助。憤怒和被侮辱的感覺包圍著我,唯有挖出那禽獸,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我才能稍稍舒解。就我個人而言,這些案件雖然悲傷,但卻觸發我對生命的感受。她們的死,提醒了我的生存,提醒我要好好保有這份生命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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