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到過以前開朗健談的彌沙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現在正坐在我對麵的沙發上,低著頭盯著桌子上撒拉的那套昂貴的茶具,一句話也沒有說。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個樣子的彌沙,還真有些黑暗貴族的樣子。就像有一次,我不小心闖入了一個地下的吸血鬼組織,那裏黑暗而且煙霧繚繞,空氣中瀰漫著讓人無法忍受的腥甜的血的味道。那些淪落的吸血鬼貴族們頹廢的坐在房間的角落裏,肩上披著微微發黴的黑色羊毛毯,偶爾有幾個人抬起頭冷冷地盯著我。他們互相縮在一起,小聲地說著話,抽著煙,嘆著氣。而最吸引我的是那個側臥在廢棄桌子上的孤單貴族,並不是因為他那蒼白如紙的皮膚或者是黑如岩石的長髮,而是他的表情,那種真正頹廢而不顧一切的表情,眼角微微向下垂著,把玩著蒼白手指間比手指更加細長的高腳玻璃杯,然後他一仰頭,將半杯殷紅色的血液灌進了張開的口中,鮮血順著他細長的脖頸流下來,滑過結滿恐怖咬痕傷疤的喉處,我的確聽說過淪落貴族互相吸血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想到真正的現實竟然是如此血腥殘酷。


    我從未如此近距離地下層社會的狀況。說實話,我一直待在公爵府的城堡中,幾乎一次也沒有離開過。那次撒拉帶我來參加一個社會上流貴族舉辦的重要的宴會,而我卻不小心迷了路,闖入了一個陰濕的地下室的走廊,我感到寒冷又恐懼,走廊牆壁上滴落下來的水的聲音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後來我推開了那扇門,也就是那個坐滿了淪落貴族的房間的門,他們的眼神投向我就像餓狼的眼睛,我呆呆的站在那裏不敢做任何動作,之後我感覺到有人扶住了我。


    嘿,小夥子,你大概是玩得太高興以致於忘記該到哪兒去了吧,宴會大廳在那邊。


    那個身穿白色襯衫繫著黑領結的男人推著我的肩膀企圖將我帶走。我注意到他的手邊有一個金屬的銀色手推車。他大概是這家主人的服務侍者一類的人,於是我立刻點了點頭,拖著顫抖的雙腿離開了這個令我不寒而慄的陰暗的地下通道。那個人一直跟在我的後麵。


    你是克裏斯特爾伯爵帶來的小少爺吧?走出陰暗的走廊,我身後的人開口說到。我回答說是的,語氣中還帶著一絲猶豫。你不用感到如此的害怕,他繼續說到,身為一個吸血鬼,應該去見到你所有應該見到的東西,包括那些陰暗麵,即使你是貴族。他慢慢地說。


    我沒有接著他的話再繼續說下去。我的腦子完全被剛才那個場景占據了。雖然危險,但他卻擁有一種讓人近乎癡迷的美感,讓我忍不住去接近,去觸碰。我不敢想像,假如這個侍者沒有及時將我從這個瀰漫著恐怖氣息的房間裏救出來,我也許已經越來越走近他們,我也許已經被他們當做了鮮美的晚餐。我是不是貴族,對他們來說一定是無關緊要的。


    噢,我承認,在我羸弱的身體中一定存在著一個叫做叛逆的東西,隻是它不像洛亞的那麽明顯而一直表露在外麵罷了。我感覺我就像是一個悶騷的笨蛋,在這裏想了這麽多無關緊要的事情。讓我們繼續說彌沙吧,他與我和洛亞完全不同,對於母親簡直已經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他有著嚴重的戀母情結——這一點我已經在前麵提到過了。我望著麵前一言不發的彌沙,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尷尬——甚至比剛才的尷尬的感覺更加嚴重。我站起來,不經意的向窗子那裏瞥了一眼,正是這一眼,讓我不免張大了嘴巴,窗外的草地上是洛亞和瑪麗安,他們兩個看起來好像是大吵了一架,因為現在洛亞正在用力地扯著瑪麗安的長袍的衣襟,距離她很近地大聲嚷著,而瑪麗安,由於距離太遠了,因此我無法看清楚她的臉上是什麽表情,憤怒的,或是驚恐的。不過我想第二種表情很難出現在瑪麗安的臉上。我擔心他們兩個之間的戰爭會再次爆發,於是我低聲地向彌沙解釋了一句:我要去阻止洛亞他們。然後我就從窗子那裏跳了下去。


    插pter 04


    更新時間2011-8-5 16:03:51 字數:2396


    在我跑向他們的時候,洛亞那高八度的聲音不斷地刺激著我的耳膜。


    ……隻有你這個女人才是冷血動物吧!你認為憑你的一點挑撥離間就能夠分開我和洛夏嗎,你的如意算盤也打的太巧了,我告訴你根本不可能!


    你明明就是自己想要做伯爵吧?像你這樣的雜種怎麽可能!洛亞大聲喊到。


    洛亞,你可不要亂說!瑪麗安氣得滿臉通紅,尖聲叫道,一隻手已經從身體右側抽出了鑲著金屬的佩劍,猛擊向洛亞的頭部,洛亞躲向一側同時拿出了自己的佩劍。


    我就要在這裏殺了你!——


    在兩把劍碰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都楞住了並且向旁邊看去,我舉著自己的佩劍(那是和洛亞的佩劍完全相同的)橫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氣喘籲籲地怒視著他們兩個。


    洛夏……洛亞望著我,態度立刻軟了下來。我很了解這小子,他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看到我生氣,而另一件令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看到我哭,這些話,他已經在父親大人臨終前認真的發過誓言了。沒錯,我們的父親已經死去了。在他死去之前,他是克裏斯特爾家族的伯爵,很抱歉,我又想要略過一個我並不想提起的話題了。事實上,我現在感到非常的生氣,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我收起架在兩人之間的佩劍,冷漠的瞪了洛亞一眼,轉身想要離開。我的腳步起先是猶疑的,但到後來越走越快。我聽到洛亞在我身後喊我的名字,但是我沒有理會,一直走上了城堡的台階。我不知道洛亞和瑪麗安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事,說實話,我也並不想再為此事操心了。冬季幹冷的風灌進我的襯衫,——剛剛我匆忙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穿大衣,現在的我感覺到身體一陣戰慄,風颳起落葉在地上劃動發出令人很不舒服的聲響,我用高底靴子用力地踩住它,直到它枯黃的身體被碾成一堆在風中飛揚的細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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