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泠融回閣的彩蟬,按吩咐準備好了沐浴的水。浴池霧氣迷濛,門與浴池之間隔了一道精繡著重巒疊嶂的屏風,彩蟬低著頭看著一雙雪白的腿走過,泠融脫去衣裳,款款走進浴池中央。


    當彩蟬聽到入水的聲音,才慢慢抬頭,看到一道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屏風之後,慢慢浸泡在池中。


    “閣主,你是打算和談嗎?”彩蟬站在屏風後,低聲問道。


    “原本是的,但是常青居然回來了,看到她,我忽然覺得,那未嚐不是一個反擊的辦法。”泠融說:“彩蟬,你是我最貼身之人,能不能猜到我那指令的意思?”


    “彩蟬愚鈍,猜不透。”


    泠融忽然開懷大笑,說:“我就喜歡這樣的你,不懂卻會按我的吩咐去做。”


    彩蟬臉頰一紅,因被閣主喜歡而感到高興。


    “因為我的亥山不需要他們,也不需要腦子裏隻有情情愛愛的人,從今以後,亥山隻有女人。”


    彩蟬看著泠融屏風後的背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閣主的意思應該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吧。”


    “有些人,一但有了感情,就變了,變得不再是她。”泠融的話與水聲交織在一起,讓人感到悠長且飄渺:“要是男人真的靠得住,怎到現在,也不見他的出現…”


    彩蟬不知道閣主口中的他是誰,但是好像從話裏聽得出些怨恨和自嘲,她心想,也許閣主也是曾經被情所傷,才會下定決心,把亥山改變成了女子山。


    “黑麒麟也是…竟一直拖到現在…彷佛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出現…”泠融說罷,又開懷大笑了起來,浴池久久回蕩著她肆意的笑聲。


    …


    常青漫無目的地從密道口走回朱閣。


    這些天,她好像愈發愈看不懂夫人了。


    雖然以前夫人也不會事事與她商量,但是常青總覺得跟以前相比,總是差了點什麽。


    常青心不在焉,回到了朱閣,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夫人好像在躲避她,什麽差事都是使喚她離開,然後讓彩蟬貼身侍候。從前都是她伴隨夫人左右,現在卻變成了彩蟬,而她,好像變成一個多餘的存在。


    常青忽然有些想哭,愈想愈覺得失落。她想起以前夫人無論開心與不開心的時候,總會下意識把酒杯遞到她麵前叫她滿酒。夫人曾說,不開心,喝醉了就忘了,開心,喝了就更開心了。


    現在常青不開心,她想試試,把自己灌醉算了。


    亥山常青熟悉得很,她很快就走到了朱閣的酒莊,那裏堆放的都是亥山收藏的酒,還有夫人最愛喝的葡萄釀。酒莊建在朱閣的角落,半節陷入山體之中,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出出入入,因為經常要替夫人取酒,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現今的酒莊居然荒廢了。


    她先是一愣,隨即果斷地推門而入,結果空無一人。


    酒莊的管事呢?


    常青看著布滿塵埃的櫃台,這裏理應坐著一位管事,負責紀錄酒的數量和帳目的,隻要有人來取酒,或進貨,都一定要通知這位管事的。


    難道因為亥山的戰事,管事也被調動了?


    常青把櫃台的抽屜一個個全部拉開,發現了十幾本帳冊,以酒種分類,每一本都代表一類酒,有白酒,有黃酒…不過這些常青都不在意,她隻翻出那本紀錄葡萄釀的冊子,也是最厚的那本冊子。


    塵埃撲臉,常青忍不住咳了兩聲,但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捂住之後她就怔住了。


    她為什麽要這麽鬼鬼祟祟的?


    好像在做什麽見不得人見不得光的事情似的…她不就是來酒莊看看帳冊嗎?


    常青甩甩頭,把自己重新專注到帳冊上麵,她把葡萄釀的那本冊子一翻到底,看了看上麵的數量和日子,沒看倒沒事,一看卻把她看出一身泠汗來。


    因為紀錄的日子停留在她離開亥山的那一日。


    其實九幽是沒什麽日子和時間觀念的,因為在這裏呆得太久,千年百年的,已經無人在意。但日子還是要記的,因為很多東西都要以日期時間作參考作證明。隻是九幽日子的算法與陽間有些不同,硬要形容,就是陰曆和陽曆的差別。


    而且常青記得她最後一次來取酒時,葡萄釀的數量所剩無幾,那個數字她還記得,七壇。那個時候她還想著,差不多時候該進貨了,七壇,還不夠夫人喝上幾天呢。


    然後沒多久,夫人就把她安排去了絳山。


    結果現在,帳冊上所寫的葡萄釀壇數還是七壇。


    有這麽巧的事情嗎?


    常青放下帳冊,立刻走到藏酒的暗室,驟眼看去已有四、五十壇酒放置在此,每一壇都約有十斤,各種酒香夾雜其中,讓她隻聞了聞都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欲醉。她運靈照明,想要數一數葡萄釀的數量,她認得葡萄釀是用紫色厚布作為標記的…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壇…


    真的剩七壇…


    難道這些年,夫人再也沒喝過葡萄釀嗎?


    常青愈想愈覺得自己渾身發涼。


    說不定她隻是愛上了別的酒?或是…戒酒了?


    是因為她太久沒有回來亥山,所以不知道夫人的喜好變了?


    是她變了,還是夫人變了?


    常青嚐試著去找其他理由去解釋這種情況說服自己,但有一個理由她始終不敢想…


    可是愈是暗示自己別往那方麵去想,可思緒卻控製不住自己…


    以她對夫人的了解,戒酒?怎麽可能?


    以她的認知,和談或屈服,那都不是夫人的風格。夫人絕對什麽話也不多說,直接走到前線,下山與黑麒麟軍拚殺。


    在她記憶中的夫人,雖然也一直是淡漠的,卻不至於像現在那般冷漠。


    是的,夫人也會笑的,也會打趣的…


    為什麽不要再叫夫人了?她明明說過她愛聽的…


    弦月…


    是弦月背叛了嗎?


    不是…


    是因為那個人…


    是她…


    一直是她…


    常青整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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