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仍保持一樣的姿勢,輕輕相擁,完全沒有推開對方的意思。不知何時,她的長發和衣衫早已幹透,身上的水氣都被對方的靈氣給蒸發了,腿上的傷口似乎已經止血。


    “你不該來這裏。”


    耳畔傳來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冷淡,但是卻莫名覺得很有安全感。


    “可你還是讓我來了。”


    兩人的距離很近,元綾聽著那熟悉的呼吸頻率,如同她耳嗚的時候聽到的一樣。


    “傳音的是你。”


    還有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深紫靈氣,都是他…


    不同人的靈氣也可以有相同的顏色,但每個人的靈氣波長都是獨一無二的。


    所以,當初在鬼市根本不是‘初遇’,他說謊。


    元綾抬頭看著他,在對方的眼眸中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她不排斥那雙環在她腰間的手,甚至很奇怪地覺得,本該如此。


    他極少出現在她麵前,卻又似乎時時刻刻在她身邊。


    可是…


    明明感覺是熟悉的…


    為什麽…想不起來?


    “簪子是你的。”


    “不是。”


    又撒謊…


    元綾眉頭輕皺,她猛然使勁推開弦月,而弦月居然像個普通人一樣,任由她推倒在床上。她雙手撐著跪在床邊,俯身低頭看著對方。


    “我不逼一把,你是否一直都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弦月近距離看著元綾,視線從雙眼移到她有些蒼白的嘴唇,內唇卻又紅得刺目:“誰幹的?”


    “別轉移話題。”元綾眯了眯眼睛。


    弦月無奈輕歎,總是板著臉的他此時終於多了些微表情:“…還不是時候。”


    “在等什麽?”


    弦月最終還是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元綾。


    他抬手移向元綾的發後,抽出紫玉簪子,她的長發瞬間披肩滑下,零碎的發絲落在弦月的側臉上,他執起一束輕輕掛在元綾的耳後,順著撫過。


    “別生氣。”他語氣淡然地說。


    如同炎夏喝了一杯清涼水,薄怒刹那被澆滅,消逝散去。


    對方一直在說謊,在隱瞞,她本該生氣,卻不知為什麽,覺得對方應是有理由的,有苦衷的…而且,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從對方清冷的語氣聽出兩分撒嬌的意味,便再怎麽也氣不上來了。


    “簪子…我送給你了,所以是你的。”


    忽然那束發絲被拉扯,元綾壓在對方的胸膛上。


    唇合…


    他的身體宛若冰石,連唇瓣都是涼的。可元綾還是有些溫度的,對方像是長久處於極寒之中,忽然之間碰到一絲微暖,肆意地掠奪,靠近……


    陣陣鬼森森的陰風從陽台吹進寬敞的房間,窗簾繚亂飛揚,卻也絲毫影響不了兩人的繾綣。


    ……


    三天……


    常青這三天一直盯著莊主的房間。


    莊主和那人自從那天進去之後再沒有出來過。


    常青緊握拳頭,實在不能再忍,她好想要告知夫人。


    莊主正跟一個陌生女人在房間呆了三天!


    常青和潮汐站在古莊的某個房頂,這裏離莊主的房間不遠不近,能看見門口,聽不到任何聲音,但還是能感覺到兩人的氣息。


    “別看了,你眼珠都快掉下來了。”潮汐說。


    “我覺得我要瘋了,我憋不住了,我要去告訴夫人!”


    潮汐猛地抓住常青的手臂:“不能去。”


    “為什麽!”


    “你到底是絳山的人,還是亥山的人。”


    “我……”常青有些猶豫,似乎也說不上來。


    “夫人把你留絳山了,你就是絳山的人。絳山的主人是莊主,莊主與誰在一起,我們無權幹涉。”


    “為什麽夫人要把我留在絳山,那一定是有原因的啊!應該…應該就是讓我監視著莊主身邊,有沒有那些乘虛而入的狂風狐狸浪蝶!對,一定是這樣!”


    “我不會讓你去的。”


    “你…!果然男人都是一夥的嗎!”


    “莊主的意思就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


    潮汐這幾天緊盯著常青,不讓她有任何機會和方法出去告密,甚至封住了她的靈氣,不讓她傳音給任何人,至少,這幾天不行。


    常青知道自己斤量,她打不過潮汐。


    常青憋屈得滿臉通紅,深深的吸了口氣,隻能發泄般大呼一句:“莊主,你就是一個花心大蘿……唔!”


    卜一字被潮汐強行捂嘴給咽回肚子裏。


    ……


    “三天,該走了,這是極限。”


    元綾臉色蒼白地坐在床上,嗓子沙啞,嘴唇幹裂,低頭看著側躺在她大腿上的人。


    從這角度看,他有著極好的骨相,高挺的鼻梁,下顎至耳朵的線條如同雕刻一樣完美,長發微束,散落在她的腿和床上。


    他正把玩著她的紫玉簪子,元綾發現他露出袖外的左手居然是全黑,一點肌膚的紋理和指甲都看不見,但是五指分明動作流暢,似乎又與一隻普通的手一樣。


    但元綾現在沒精力去思考這個了。


    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那是常人的極限。


    元綾滴水未進,一顆米飯都沒有吃下肚子,她早已經虛弱得不行。


    他根本不需要吃飯,而九幽的東西她不能吃。


    弦月翻了翻身,看到元綾如今軟弱得似乎隨便來個人都能把她擊倒的模樣,他輕歎一聲,似乎對她堅持留在九幽的固執感到無奈。


    他坐了起來,把她轉過身,修長的五指輕輕順了順對方頭發。她靜靜地坐著,任由對方給自己擺弄頭發,五指穿插在發間,刺激頭皮的感覺,似乎能讓她想起些什麽。


    弦月重新用簪子把元綾的頭發圈紥起來後,他把她扶起來抱在懷裏,然後從陽台輕功躍下,閃移,臂彎外的畫麵再次不停轉換,最終停頓在那深不見底的黑色水潭邊。


    弦月準備把她放到黑潭時,感覺到衣袍有些拉扯的感覺,他低頭看著元綾,她兩根手指拉著他的外袍,雖虛弱無力但仍能感覺到她的倔強。似乎在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相信自己的感覺。”他說,這就是他的回答。


    感覺…?


    元綾思緒正迷離時,弦月輕輕把她放在水潭,運靈,整片水麵都冒起鬱紫之光。


    他看著元綾慢慢沒入水下,眼眸再次空洞,曾經在她麵前出現的溫柔,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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