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加濃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讓人有些難以辨認方向。


    雲巔之上,哪怕月亮透發著皎潔的光輝,依舊難以將透過青年周身的雲氣。


    而在他麵前不遠處的,是一位宛若剛出淤泥的潔白蓮花,天仙難擬,乳白長發配上一襲白衣,在微風的輕撫下衣帶伴著長發莎莎飄動,讓人歎為觀止。


    此刻這位出塵的仙子單膝跪在青年的麵前,未曾頷首,隻是微微低著頭與青年談話。


    “不知吾主待他何意,可用屬下道來?”女子恭敬道。


    “無需。”


    “那需要屬下引他至此嗎?”


    “現在對他來說太早了,不過也該把他拉入一方相對完整的界域了。”青年平淡道,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屬下明白。”女子遠勝天仙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隨即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少年裹著厚重的棉襖,癱軟在地,盡管他身上很熱,可麵色依舊慘白。


    他還是像昨晚一樣,仔細的試了試每個人,結果卻讓他毛骨悚然,就連他們的軀體也是冰冷如雪。


    如果說人睡覺不需要呼吸的話,那這冰冷的體溫又如何解釋呢。


    少年再次陷入淩亂中,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之外,隻能默默安慰自己,這跟我真的沒有關係啊。


    “既然這樣的話,那他們是隻在聖山上這樣還是都一樣,亦或者說我如果睡著了也是這樣?”秦風拖著下巴,努力思考著,他今晚提不起一點睡意。


    他就這樣獨坐在土堆上,夜裏寂靜無比,於昨晚好似天壤之別,他今天一定要等他們起來。


    漫長的等待中,少年肚子有點餓,在袋子裏摸索出兩塊麵饃啃了起來,明明風很冷,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也不知道這個老棉襖有什麽魔力讓他如此溫暖。


    五更天悄然降臨,少年依舊沒有吃完手裏的東西,似乎是在神情緊繃的等待什麽。


    又是半個時辰,太陽開始稍微嶄露頭角,天穹之上短暫的日月同輝。


    少年有些打瞌睡了,而此時他周圍的六人幾乎是同時呼出一口塵氣,發出輕微的呻吟。


    秦風見狀急忙躺下,半閉著眼睛悄悄觀察狀況,不時,幾人逐個蘇醒,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發生一樣。可這普通的一幕卻是讓他冷汗直流,倒吸涼氣,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他們就是在某一時刻蘇醒的。


    張晉源緩緩起身,來到少年跟前,見他還在‘熟睡’,索性也沒有叫醒他,便轉過身去與他們輕聲閑談。


    這時少年也朦朧的睜開眼,裝作才睡醒的姿態朝他們走來:“你們起的好早啊,晉源叔。”


    “嗯,我們已經習慣了這個時間。”張晉源開口道。


    秦風略微點頭,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與平常無異,隻不過他想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麽,隻能轉移話題道:“你們夜裏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張晉源疑惑道:“你這是又沒好好休息吧,別疑神疑鬼的了,聖山可不比桃林。”


    少年頷首,回想著過去的分毫,村中裏貌似從來沒人在夜裏活動過,從來都沒有,也就意味著他們跟自己不一樣,自己是可以不用睡覺的,那就隻有我算是異類了。


    想到這裏他有點不知悲喜,到頭來自己終究還是異類。


    “既然起來了,那就先吃點東西吧,夜很長的。”張晉源道。


    “不了吧,我還不餓,就當是省省糧食吧。”秦風嘴角苦澀,自己一直在那裏啃饃饃,再來就是吃不消了。


    幾分鍾後,幾人收拾好東西便朝著林子進發了,一路靜的可怕,毫無收成。


    “哎,上天不佑。”許文奎走在前麵,唉聲道。幾人臉上也都寫滿了失落,有些無精打采。


    秦風卻是在最後麵強忍笑意,他們要是看到那頭巨獸怕是要笑得合不攏嘴,想到這裏他的嘴角開始微微上揚。


    察覺到最後麵強忍笑意的秦風,張靜山有些不悅道:“什麽都沒有,你有什麽可高興的。果然你跟過來我們的運氣都開始變差了。”


    麵對幾人轉投過來的目光,少年麵色開始惋惜起來,不再興奮。


    一聲碰撞響起,本就不悅的張靜山怒喝道:“老許,你要幹什麽?你的腿腳也不好使了?”


    許文奎沒有理會怒目圓睜的張靜山,隻是癡癡的盯著前方,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


    發覺到許文奎的狀態不對勁,緊在他身後的張靜山也探出頭,結果依舊,死死的盯著前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後麵幾人也連忙與他倆並排,隨後就出現了一幕非靜止畫麵。


    秦風不緊不慢的站在一旁,也適當性吃驚起來。


    張靜山第一個打破平靜,低聲道:“老許,你快打我一下,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或許是上天保佑了。”許文奎沒有理會他的要求,隻是自顧的喃喃道。


    “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到這麽大的獵物。”


    “好像誰不是一樣。”


    “小子,我錯怪你了,是你給我們帶來了運氣。”


    幾人小聲的談論起來,夾雜著笑意,緊張眉間也舒展起來了。


    隻有張晉源在一側仔細端詳著這隻接近三米長的肥大野豬,它獠牙的長度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了,體型更是可以撞倒一棵大樹,他深知他們的陷阱是不可能困住這樣的龐然大物的,哪怕一隻腳被困住,它也足以瞬間掙開,又怎麽可能還是兩隻腳都被套住了...不對,更像是被綁了起來。


    看到這裏,他鎖緊了眉頭,神色怪異,下意識的瞥向站在旁側的秦風,少年此時臉上並沒有太多震驚之色,更多的好像還是理所應當。


    他?這也不太可能,一個掏鳥蛋都能高興一天的孩子,怎麽可能有這種本事,哪怕是他們幾人加在一起都沒有把握。


    “你怎麽還不高興了,這可是山神對我們的眷顧,以後多尊重神明吧。”許文奎拍打著張晉源的肩膀,嘴角都快揚到天上去了。


    張晉源將思緒拉回來,吩咐道:“好了,那就趁它還沒醒,我們一起動手,免得夜長夢多。”


    半路上讓一隻巨大凶獸醒過來發瘋可是很要命,可能會要了他們所有人的命。


    幾人點點頭,緩步靠近舉起手中的鋼叉,十分默契的同時朝野豬碩大的腦袋刺去,銳利的金屬刺進皮膚的一刹那野豬猛的睜眼,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四肢奮力撲騰著,想要擺脫後腿的束縛,頭上拚命朝周圍揮動著獠牙,深深刺入腦袋的鋼叉也隨之而揮動,大量殷紅的血液四處飛濺。


    在野豬驚醒的瞬間,幾人就如驚弓之鳥一般飛速逃開了,盡管衣服被飛來的血色略微侵染了,他們卻是沒有什麽事。


    僅僅隻是幾個呼吸,它終於掙開了後腿的束縛,可也隻是立在原地,張開駭人的巨口艱難喘著粗氣,它的頭已經被鋼叉洞穿,或許早已死去,但未曾倒下,隨著鮮血不斷順著獠牙滴落,野豬最終應聲倒地,再無氣息。


    “呼,還好跑的快,被它簡單碰一下估計人就散架了。”李永年感歎道。


    “別急,再等一會。”見他們想要上前,張晉源囑咐道,他可不想看見被這東西臨死反撲。


    幾分鍾後他們才緩緩靠近血泊,這頭悲壯的野獸早已麵目全非,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這一幕刻畫在少年的腦海中如烙印一般。


    “看來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們得帶著它下山了。”張晉源沉思道。


    秦風強忍著惡心問道:“這就要回去了嗎?”


    “對,這東西留下的血腥味會招來其他我們對付不了的大家夥,再待下去是很危險的。更何況這一隻已經遠比我們之前的收獲要好太多了。”李永年解釋道。


    少年恍然,他很討厭這種殺戮所留下來的感覺,也想盡早離開。這時他對桃林早已沒了那麽深的執念,反而對聖山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古老神秘的青石路、通靈可愛的白狐以及傳說存在於山巔的神仙,如果神仙真的有求必答,說不定可以幫我找回父母呢?


    雖然青石路一望無際,但終究是有盡頭的吧,也許仙人就在路的盡頭也說不定,少年暗自考慮著可能的一切,不過他得找個什麽借口上去才行。


    思考之際幾人早已拔出嵌入野豬頭上的鋼叉,各自從身上扯下不少麻布才堪堪包住它的頭,麻布吸滿了血液達到一種飽和之態,也不再滴濺。四人合力才把野豬扛起來,吃力的朝青石路的方向前進。


    “嘿,村裏人見了都得驚掉下巴。”張靜山渾身青筋暴起,嘴裏高興還是在念叨著。


    一聲長嘯自林中傳來,打斷了談笑風生的幾人,神情瞬間不安起來。


    張晉源頓感不妙,催促道:“都上手,快一點還有機會下去。”原本他們是要輪班來換人搬運的,但現在看來是用不上了,再慢一點就要連他們一起拖走了。


    秦風象征性的踮起腳‘用力’舉著野豬的屁股,後來索性也就放棄了,試了幾秒發現自己真的沒有這個必要,還不如向後觀望一下後麵的情況。


    此時他們距離青石路還有不到百米的距離,眾人皆鬆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秦風剛要鬆一口氣,瞥向後方,立刻惶恐的看著他們身後不遠處,屏住了呼吸。


    這是比獵戶身上抗著的野豬還要大一倍的存在,樹木無法遮蓋它那龐大的身軀,黑金色的毛發規律的相互交錯,巨大的爪子踩得地麵都有些龜裂,那雙淡金色的眸子散發著霸氣、不可侵犯的氣息,正在區區不足百米處低昂著頭顱死死的盯著少年。


    “晉...晉源叔,快...快...快跑!”秦風被駭人的眼神所威懾,但還是下意識的從嘴裏蹦出了這句話。


    注意到身後少年的異樣,張晉源回頭將目光轉向少年所望,目光交匯之間,一股驚駭之意湧入全身,大喊道:“快走,別回頭!”


    幾人聞言意識到了什麽,鉚足了勁向前小跑起來,僅是如此就已然無比吃力。


    秦風看著吃力的幾人以及來之不易的野豬,撿起一塊細石咬牙扔向近在咫尺的巨獸,隨即朝上麵跑去。


    張晉源見狀,連忙急嗬道:“你在幹什麽!不要命了是不是!”少年沒有說話,隻是單純的朝他露出了坦然地微笑,隨後也不轉頭的向山上跑去。


    原地緊盯著野豬的目光也被少年所吸引,這一次它好像在這個幼小少年的身上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似乎比野豬更吸引它。


    下一刻,猛虎消失在原地,恐怖四肢所迸發的速度讓人難以想象,僅僅隻是幾個呼吸的照麵就屹立在少年身前,恐怖的氣息讓後者真正的失了神癱軟在地,隻是單純眼中的威壓仿佛就要將少年吞噬殆盡。


    後麵幾人也終於在這時踏上了青石路,回首望去之間巨虎將少年弱小的身形完全覆蓋,正低著頭像是在啃食什麽東西。


    張晉源腦子瞬間炸開,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弱小的少年會為了他們獨自引開駭人的巨獸,如今他們隻是相隔不到百米,卻是天人永別,強烈的悲傷湧入全身,但理智告訴他現在不能辜負少年所做的一切。


    張晉源督促道:“快下山,別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該死啊,上天怎麽這樣!讓一個孩子承擔這樣的後果。”見眼前殘忍的一幕,許文奎悲切的說道。


    ......眾人悲傷之際並沒有停下腳步,因為他們知道如果等到它追上來,那麽不僅僅是一無所獲,而是全軍覆沒。


    小半個時辰之後,張晉源見後麵並沒有東西跟過來,才舒緩了一口氣,疲憊的坐在青石路上。


    他們將野豬扔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劫後餘生的放鬆感讓他們渾身癱軟的靠在野豬身上。


    張晉源無力的靠在旁邊,手摸向腰間袋中的鳥蛋,腦海不斷回想起剛剛少年朝他微笑的一幕,無力與自責讓他本就蒼白的麵龐雪上加霜。


    他答應了老人要看護好秦風,可如今隻少了那個滿眼笑意的少年,這讓他不知回去該如何交代,倒不如剛才他也隨著少年一同身隕在此。


    “源哥,也別太難過了,那小子在村裏的名聲也不太好,與其回去在受煎熬,或許這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馬宇昊麵色同樣蒼白凝重,拍著張晉源的肩膀惋惜道。


    靠著的幾人麵露難色,空氣中悲傷與血味混合。他們與少年並沒有多大交際,卻為他們而死,隻怕是以後看見聖山就會想起他來。


    “走吧,回村子吧。”


    ......


    “蠢虎,去去去,該去哪去哪。”白狐傲然而立,口吐人言。


    聞言,巨獸將舔舐少年的舌頭收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從他身上抬起爪子朝後退去,眼中也不再霸氣淩人,而是變的十分溫和崇敬,像一隻做了錯事的大貓。


    白狐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頷首,眼神飄忽的看著早已昏過去的少年。在巨虎撲向他一刻,少年就被白狐拽入夢境。


    “原本還要將他們都殺了呢,現在可省了不少事,那麽現在也就該到最後一步了。”白狐輕聲道,從嘴裏吐出一團白霧被少年吸入體內,“那我們就夢裏見吧,有趣的少年。”


    秦風艱難起身,睜眼發現周圍一片朦朧之色,什麽也看不清。


    “我這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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