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善良的太太,盡管我看她病得挺重!如果您怎麽護理也救不了她的命,那就是兩英鎊——明白嗎,兩英鎊!……請注意,我們公司的事業完全是道德的,是為了可愛的兒童的利益……我們盼望他們活著,因為他們活在世上,才能給我們帶來收益!他們中有人夭亡,我們會感到遺憾!”


    不對!這些誠實的承保人,絕不會感到遺憾,因為,死亡率不會超過一定的平均數。同意給一個快要死的小姑娘上保險,代理人確信成產一筆好買賣,正如深得之昧的一位經理這句回答所表露的:


    “在一個上了保險的孩子葬禮的第二天,我們簽訂的保險合同會空前多起來!”


    “這是事實,而一些壞蛋為了領取保險金,不惜犯罪,同樣也是事實——我們要趕緊指出,這畢竟是一小撮人。”


    結論應當是,這類保險公司及其主顧,必須受到密切監視。然而,這樣一個偏遠的小村子,完全在控製範圍之外。因為,保險代理人不怕同這可惡的悍婆打交道;盡管他確信這婆娘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好了,善良的太太,”他以更加誘人的聲調說。“您還不明白自己的利益嗎?……”


    然而,她盡管可望不久就能領取小姑娘的死亡保險金,但是要先付9便士,她還是犯躊躇。


    “這要付?……”她又問道,就好像她要爭取打折扣似的。


    “每個孩子每月3便士,我重複一遍,一共9便士。”


    “9便士!”


    她還想討價還價。


    “多說沒用,”代理人回答。“善良的太太,您想一想,盡管您護理,但是這個小姑娘明天……今天……就可能死去……公司就得付給您兩英鎊……喏……簽字吧……請相信我……簽字吧……”


    他隨身帶了筆和墨水。在保險單下方簽個名,手續就辦妥了。


    悍婆簽了字,從兜裏掏出10先令,數了9便士放到掮客手上。


    掮客要告辭的時候,又虛頭巴腦,獻殷勤地補充說:


    “現在,善良的太太,雖然用不著我來叮囑您,但我還是要以我們的公司——這些可愛的孩子的保護者的名義講一講。我們是上帝在大地上的代表。上帝收到施捨,就以百倍回報給不幸的人……您好,善良的太太,您好!……下個月,我還來收取這點小錢,但願看到寄托在您這兒的三個孩子非常健康,甚至包括這個小姑娘,她由您精心護理,病會好的。不要忘記,在我們古老的英國,人的生命具有很高價值,每死一個人,就是社會資本的一個損失。再見,善良的太太,再見!”


    的確,在聯合王國,大家知道一個英國人生命的準確價值:155英鎊,合3875法郎;這個有撒克遜人、諾曼人、康伯裏安人和皮克特人混合血統的傢夥,就是作出這樣準確的估價。


    悍婆站著不動,目送那代理人走遠,而破屋裏的孩子卻不敢出來。在此之前,她隻看到孩子的存在每年能給她帶來幾枚金幣,殊不知他們喪生也會給他帶來同樣數量的金錢。這9便士,第一次是付了,第二次付不付,不是取決於她嗎?


    因此,悍婆回到屋內,向幾個不幸的孩子投去什麽目光啊,正像老鷹瞧著趴在草叢裏的小鳥,小把戲和西茜仿佛看明白那目光。他們本能地向後退,就好像這妖婆準備伸手掐死他們。


    不過,還應當謹慎從事。三個孩子全死了,就會引起懷疑。悍婆還餘下八、九先令,拿出一小部分買吃的,還能讓他們活一段時間。再活三、四周吧……噯!時間不能再拖長……那代理人再來時,還會收取9便士,回收的保險金要比這必要的花費多上十倍。現在她還不想將孩子打發回孤兒院。


    代理人來訪之後五天,小姑娘就一命嗚呼了,根本沒有請醫生來診治。


    那是10月6日上午,悍婆外出喝酒,將幾個孩子鎖在破屋裏。


    病孩兒在倒氣兒。隻能往她嘴唇上潤點水,沒有別的東西給她。至於藥,那得到多尼戈爾城去抓,要付錢的……悍婆的時間和錢要派更好的用場呢。小姑娘沒力氣動彈了,她渾身發抖,發燒出的冷汗把鋪草都弄濕了。她睜大了眼睛,最後再看一次,似乎心裏在嘀咕:“我為什麽生下來……為什麽?……”


    西茜蹲在旁邊,用濕布輕輕給她敷太陽穴。


    小把戲躲在角落注視,就仿佛注視要打開放飛小鳥的一個籠子。


    女孩的嘴唇抽搐,呻吟聲更大了。


    “她要死了嗎?”小把戲不禁問了一句。他也許並不懂這個詞。


    “對……她要上天啦!”西茜回答。


    “不死就不能上天嗎?……”


    “不行……辦不到!”


    過了一會兒,這個羸弱的孩子全身抽動,生命隻剩下一口氣了。她眼珠一轉,幼小的靈魂在最後一聲嘆息中離去了。


    西茜嚇壞了,連忙跪下;小把戲學夥伴的樣,也跪到這個不再動彈的弱小的軀體前。


    過了一小時,悍婆回來了,一見小姑娘死了,就嚎叫起來,然後又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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