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品味著卡倫話中的含義。


    因為卡倫已經在她們心中留下了印記,而且已經贏得了她們的男人的注意。她們中間的一個,懷著相當的敵意問麥可盧醫生,他是怎樣想的。


    「我從來沒有實習過婦產學。」他唐突地回答說。


    「約翰。」卡倫叫著他。


    「好吧!」他揮動著粗壯的手臂說,「我對生命的開始不感興趣,我對它的結束感興趣。」沒有一個人去解釋他話中的含意,因為麥可盧醫生是死亡的撒旦,死亡的天敵。


    有一段時間人們靜下來。作為經常與死亡搏鬥的麥可盧醫生,他的強有力的話語有時會使人們緘默不語。關於他的一些事情,還有謎團需要清理,甚至那些足以致人死命的汙垢,碰上了他都毫無危害,因而人們對他身上的白大褂和那石炭酸的氣味都會感到有些不舒服,就像對一些神秘宗教中高高的祭司的感覺一樣。於是一些關於他的傳說就出現了。


    對於金錢和名望,他毫不在意。也許正如一些嫉妒他的同行苛刻地評論的那樣,他之所以不在意,是因為這兩者他都擁有得太多。對於他來說,大部分的人都好像是顯微鏡下的蠕動著的微生物,那些生物隻有在實驗室裏的解剖中,才有適宜的位置,而這些生物如果惹惱了他,他就會用他那毛乎乎的、沾滿防腐劑的手爪,不耐煩地把它們拍擊下去。


    他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漫不經心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記起,他是哪一刻沒有穿著他那件老式的褐色的外套,外套沒有熨整,並且開始脫毛,邊緣變成絨毛狀,悲哀地附著在他的肩膀上。他是一個強壯的,又是一個疲倦的人,盡管他並不在意他的年齡,但他看起來好像有一百歲了。


    這是一個古怪的充滿矛盾的人,他使人們感到好像是個孩子,也許各方麵他都是個孩子,除了他的工作之外。他是個憤怒的、無依無靠的、在社交上羞怯的人,而對於人們對他的看法,他完全沒有意識到。


    現在他用懇求的目光看著卡倫,就像小孩子在緊急狀況下看著自己的母親一樣,他不明白為什麽每個人都停止了談話。


    「約翰,伊娃在哪兒?」卡倫趕忙問道,她的第六感察覺了他這片刻的困惑。


    「伊娃?我想我看到她在——」


    「我在這兒。」高高的姑娘在亭子的台階上回答道。但是她並沒有進來。


    「她在那兒。」麥可盧醫生高興地說,「你玩得愉快嗎,寶貝?你——」


    「你一直在那兒嗎,親愛的?」卡倫問道,「這些人你都認識嗎?這是奎因先生——是吧?——這是麥可盧小姐。這是——」


    「我想我們都見過麵了。」伊娃·麥可盧帶著禮節性的淡淡的笑容回答道。


    「噢,我們還沒有介紹過吧?」奎因先生如實地說,帶著樂意地站了起來。


    「爸爸,你的領帶又蹭到耳朵下麵了,」麥可盧小姐說,她不答理奎因先生,並且冷冷地瞥了瞥其他的人。


    「哎,」卡倫嘆息道,「想讓他保持體麵些簡直是不可能的。」


    「我很好。」麥可盧醫生咕噥著,又回到角落去了。


    「你也寫作嗎,麥可盧小姐?」那位詩人急切地問道。


    「我可什麽事情都不做,」麥可盧小姐用悅耳的聲音回答道,「噢,卡倫,對不起,我看到熟人了。」


    她走開了,把那需要磨練的詩人留在背後,消失在嘈雜的人群中。人們正在享用著各種外國式樣的食物,這是大批日本僕人為晚會提供的。但是她並沒有同任何人說話,當她往庭院盡頭的小橋走去時,她的確是緊緊皺著眉頭。


    「醫生,你的女兒很可愛。」一位俄國的女作家氣喘籲籲地說,她的酥胸被緊縮的薄紗勒得一條一條的,「她看起來是多麽健康啊!」


    「理應如此。」麥可盧醫生回答道,他的領帶隨著話語顫動著,「完美的標本,並且保存完好。」


    「燦爛的雙眼。」詩人並非理想化地說,「縱然對我有那麽點疏遠。」


    「這是偉大的標誌。」卡倫的出版商說,對每一個人都微笑著,「醫生,到底為什麽你還沒決定在十二月時去斯德哥爾摩呢?想想看,哪個人會冷落世界醫學大獎的獲得者呢?」


    「沒時間啊!」醫生叫道。


    「他不能冷落他們,」卡倫說,「約翰從不冷落任何人。他就像個嬰孩。」


    「這就是你為什麽要嫁給他的原因吧,親愛的?」俄國女士問道,她比以前喘得更厲害了。


    卡倫笑笑:「再來點茶吧,奎因先生。」


    「如此的浪漫,」那位新英格蘭小說家尖聲地說,「兩位大獎獲得者,兩個天才,你也許會說,他們兩人的遺傳基因結合起來的新生命——」


    「再來點茶吧?」卡倫平靜地說。


    麥可盧醫生忍不住要對這位太太怒目而視。


    事實真相是,對於這個好醫生來說,生命是在五十三歲才開始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年齡問題,同樣他從來沒有想過有關青春的問題,而青春卻向他撲來,緊接著是青春的愉快和刺激。


    對於醫學大獎,如果能夠不喪失平靜的生活的話,他是會接受的。得獎就意味著那些令人討厭的事物,如報紙的訪問、醫學機構的邀請、榮譽學位的授予之類,總是要包圍著他。他冷漠地處置了整個事情。他甚至沒有去斯德哥爾摩,盡管在去年秋天,他接到了要他去那兒領獎的通知。一個新的研究課題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而「五月」基金仍然在紐約,在惡性腫瘤基礎研究的領域,悄然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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