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真是厲害。我想說的就是這一點了。”確信湯川心中也抱有與自己相同的疑問之後,薰忍不住笑了,“真柴太太把家門鑰匙交給若山宏美代為保管,而在此之前,她早已察覺到若山宏美與真柴先生的關係了。在正常情況下,一旦得知丈夫離奇死亡,她應該立刻就給若山宏美打電話才對。不光如此,真柴夫婦他們還有一對好友是豬飼夫婦,而她當時也沒跟他們聯繫。這一點,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內海刑警,你個人對此又是做怎麽樣的推理呢?”


    “我認為他太太之所以既沒給若山宏美也沒給豬飼夫婦打電話,是因為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如果她早已明白丈夫離奇死亡的真相,那也就不必向任何人打聽具體細節了。”


    湯川笑了笑,用手指摩擦著鼻子下邊說道:“跟人說起過你這番推理嗎?”


    “我曾經跟間宮股長說過。”


    “就是說,你還沒跟糙薙提過。”


    “因為就算我跟他說了,他也隻會嗤之以鼻說我多疑。”


    湯川皺著眉頭站起身來,走到水池旁,說道:“你持這種偏見是毫無意義的。雖然這活由我說來感覺有些奇怪,但老實說,他可是相當優秀的一名刑警。即使他對嫌疑人多少抱有一些特殊的感情,但也不至於因此喪失理智。的確,估計就算他聽了你剛才的那番話,估計也不會立刻就改變想法,反而還會先駁斥一通。但是,他這傢夥也並不是一個從不聽取別人意見的人。他對待這個問題肯定有他自己的見解和方法。即使最終得出的結論並非他所希望看到的結果,他也是不會逃避的。”


    “您還是挺信任他的嘛。”


    “不然的話,我也就不會協助他那麽多次了。”湯川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開始給咖啡機裝粉。


    “那老師您又是怎樣認為的呢?您也覺得我的想法不合理嗎?”


    “不,我認為邏輯非常強。聽說丈夫猝死,一般是會幹方百計收集信息的,而他太太卻沒跟任何人聯繫,這一行為確實不尋常。”


    “那就好。”


    “但我畢竟是搞科學研究的,如果問我是相信心理上的不自然之說,還是相信物理上的不可能之說,我會不得不選擇前者,盡管多少有些不情願在水壺上下毒的定時裝置是我從未設想過的。那就另當別論了。”湯川說著往咖啡機裏注入自來水,“聽說被害人在煮咖啡的時候也隻用礦泉水,真不知道味道能有多大的差別。”


    “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味道,聽說他是為了健康著想。據說就連他太太也會趁真柴先生不注意的時候用自來水煮咖啡給他喝。或許之前我也已經告訴過您,若山宏美供述說,在周日早上煮咖啡的時候用的也是自來水。”


    “也就是說,實際上會用礦泉水來煮咖啡的,就隻有被害人本人了?”


    “正因為如此,在瓶裝水裏下毒的觀點才會如此具有說服力。”


    “現在不是連科搜研都沒有檢測出有毒物質來嗎?這種說法隻能放棄了。”


    “但也不能因為沒有檢測出來,就說在瓶裝水裏下毒的可能性等於零。這世上也有人在丟棄塑料瓶之前會先把裏麵給洗幹淨的。科搜研認為,這種情況下也是有可能檢測不出來的。”


    “要洗的一般是裝烏龍茶或者果汁的瓶子吧?會有人洗裝水的瓶子嗎?”


    “人的習慣是千奇百怪的。”


    “說是這麽說啦,要真是這樣,兇手倒也挺幸運的。誰能想到會因為被害人的一種習慣,而遮蔽了毒藥混入的途徑呢?”


    “前提是我把死者太太假定為兇手。”說著,薰看了看湯川的表情,“您不喜歡我的這種推理方式嗎?”


    湯川苦笑道:“倒也沒關係,我們也時常需要假設的,但幾乎都是立刻從根本上推翻了。你把他太太假定為兇手,有什麽好處呢?”


    “說起來,最先指出真柴光生隻用瓶裝水煮咖啡的人就是他太太。雖然糙薙先生說過,如果是她在水裏下的毒,她應該是不會特地主動告訴我們這一點的。但我認為恰恰相反。我認為,她是覺得警方遲早會從塑料瓶中檢測出有毒物質來,那還不如幹脆搶先告知警方此事,以求此減輕哪怕一點點的嫌疑,可事實上卻並沒有檢測出任何毒性來。老實說,我已經不知所措了。如果兇手就是她,是她用了某種方法在水壺裏下了毒的話,那麽她就沒有理由非要特意把真柴先生生前隻喝瓶裝水的事告訴警方不可。所以我覺得,或許警方沒能從塑料瓶上檢測出毒性來這事,對她而言也是始料末及的。”


    聽著薰的講述,湯川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他盯著從咖啡機裏冒出的水蒸氣,說道:“你是說,他太太沒料到真柴先生會把塑料瓶給洗了?”


    “換了我是他太太的話,也想不到,反而認為警方會立刻能在現場發現有毒塑料瓶。然而真柴先生卻在煮咖啡的時候用完了毒水,之後又在等待水沸的時候把塑料瓶給洗了。正因為他太太沒料到這一點,所以為了搶占先機,才故意把兇手可能在瓶裝水裏下毒的事告訴了警方——這樣一聯想,所有的一切也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湯川點點頭,用指尖按住眼鏡的橫架往上扶了扶,說道:“從理論上來說,這種假設可以成立。”


    “雖然我自己也知道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但也還是有這個可能性的。”


    “的確如此,但你有辦法證明你的假設嗎?”


    “很遺憾,我沒有。”


    湯川從咖啡機上取下了咖啡壺,將裏邊盛的咖啡分別倒進兩隻杯子裏,拿起一隻遞給了薰。


    薰向他道了聲謝,接過了杯子。


    “你們不會是在合夥引我上鉤吧?”湯川說道。


    “啊?”


    “我問你,你不會是和糙薙串通好了,打算來因我上鉤的吧?”


    “引老師您上鉤?為什麽啊?”


    “因為你已經巧妙地勾起了曾經決心不再協助警方的我的求知慾了,而且還在誘餌上撒了糙薙陷入愛河這一散發著危險香氣的香料。”湯川翹起一側的嘴角笑了笑,一臉享受地啜了一口咖啡。


    15


    紅茶專賣店“couse”位於日本橋大傳馬町,在寫字樓的一層,眼前就是銀行林立的水天宮大道。可想而知,每人午休時間,這裏必定會擠滿了白領麗人。


    糙薙走進玻璃門,首先看到的是茶葉賣場。他事先調查過,這裏經營著五十種以上的紅茶。


    在賣場的後麵,是一間茶室。雖然下午四點感覺不早不晚的,但屋裏依然三三兩兩地散坐著女客的身影。有幾個在翻閱著雜誌的明顯就是公司製服。這裏看不到男客的身影。


    一位身穿白衣,身材嬌小的女招待走到他身旁。


    “歡迎光臨。就您一位嗎?”她的笑容明顯有些生澀。也許他看起來不像是會獨自一個人到紅茶專賣店來坐坐的那種人。


    糙薙應了一句“就我一位”。服務生臉上保持著微笑,把糙薙帶到了座位上,座位靠牆。


    品名目錄上印滿了糙薙昨天之前都還一竅不通的各種紅茶的名目,但如今他不但已經認識了其中的一部分,還親口嚐過。這已經是他走訪的第四家紅茶專賣店了。


    他招手把剛才的那名女招待叫到身旁,要了一杯奶茶。他在上一家店裏聽說過,這是一種在assam紅茶裏摻入牛奶煮成的茶飲。他挺喜歡的,就想不妨再喝一杯。


    “呃,另外,我其實是幹這行的。”他把名片給女招待看了看,“能麻煩你把店長叫過來嗎?我有點事想請教一下。”


    剛看清楚名片上寫的內容,女招待臉上的笑容便消失。糙薙連忙擺手道:“不必擔心,沒有什麽大事情,隻是想打聽打聽客人的情況。”


    “是,那我先去問問。”


    糙薙說了句“有勞”。他原本還想順便問一句可否吸菸,但還是忍住了,因為他已經看到牆上貼著的“所有席位全部禁菸”的標識。


    他再次環視了一下店內。店內環境清幽,令人感覺心情平靜,桌椅擺放得很有講究,即使有情侶結伴而來,也無需在意身旁的其他客人。也難怪真柴義孝會常來光顧。


    但糙薙心中卻沒抱太大的期望,因為之前走訪過的三家店也給他留下了類似的印象。


    沒一會兒,一位身穿白襯衫配黑馬夾的女性畢恭畢敬地站在了糙薙麵前。她看起來約摸三十五六歲,妝化得很淡,頭髮紮在腦後。


    “請問您有何貴幹?”


    “請問您是這裏的店長嗎?”


    “是的,我姓濱田。”


    “在您工作的時候前來打攪,實在是抱歉。坐下談吧。”讓她坐到對麵之後,糙薙從內衣兜裏掏出一張照片來,照片上的人正是真柴義孝。


    “我們目前正在對某個案件進行調查,請問照片上的人是否曾經來過這裏?我問的時間是距離現在大約兩年前。”


    濱田店長伸手接過照片,仔細端詳了一陣,最後歪著頭說道:“感覺似乎見過,不過我不敢確定。畢竟這裏每天都會有許多客人光顧,而且總盯著客人的臉看也很失禮。”


    她的回答,和之前的三家店給的答覆也大致相同。


    “是嗎?我想他當時應該是和女友結伴而來的。”


    他為了保險起見加了這樣一句,但她卻依舊歪著頭微笑道:“平常也有許多情侶光顧本店的。”說完,她把照片放在了桌上。


    糙薙點點頭,朝她笑了笑。這是他已預料到的反應,所以也談不上失望不失望,但心中的徒勞感確有增無減。


    “您要問的就是這些嗎?”


    “嗯,謝謝您的配合。”


    就在濱田店長聽了糙薙的話起身離開之後,剛才的那名女招待端著紅茶過來了。她正準備把茶杯放到桌上,看到上麵有張照片,就停住了。


    “啊,抱歉。”糙薙連忙收起了桌上的照片。


    但她卻依然沒把茶杯放下,而是望著他連連眨眼。


    他問了她“怎麽了”。


    “照片上的這位客人他遇上什麽事了嗎?”女招待小心翼翼地問道。


    糙薙睜大了眼睛,重新把照片遞到她眼前問道:“你認識這人?”


    “算是認識吧……曾經是這裏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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