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一聲歡迎你來,指著吧檯正麵的凳子請她坐下。阿東很熟稔似的坐了下來,眹良則淺淺地坐在狹窄的椅麵一角。


    “我等你們好久了。喝點什麽?”


    我帶著笑容,慢慢地蠕動著嘴唇說道。阿東要了生啤酒,而眹良則跟禦堂靜香之前一樣點了螺絲起子。我先將啤酒拿給阿東,然後開始著手調雞尾酒。媽媽酒量好,我想眹良應該也一樣吧?她這陣子以來,一定一直做著一些會磨損她神經的事情。我將幹杜鬆子酒多加了一點,以比平常粗魯的手法搖著搖杯。我會按照客人當天的狀態而在內容上做微妙的改變。三個月的應召經驗對我的酒保工作也助益良多。我將杯墊連同雞尾酒一起滑送到眹良麵前。


    眹良輕輕地將乳白色混濁的液體送到嘴邊,然後放下杯子,做出把手指頭纏繞上去的動作。阿東說道。


    “她說很好喝。”


    這句話不用阿東口譯我也能懂。吧檯上四處散落著像針一般細、發著光的刮痕,眹良的手在上麵跳動著。


    “待身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打算重新開始營運俱樂部……我想知道之前媽媽說過的提案你有什麽答案……你願意幫我們店裏的忙嗎?”


    眹良的眼神是很認真的,但是阿東卻像玩傳話遊戲一樣愉快。


    “太好了,隻要有我跟阿領,俱樂部一定沒問題的,因為獨一無二的兩個第一名都到齊了。”


    “阿東以後打算繼續做應召的工作嗎?”


    阿東聳著肩,用手指頭梳理著他黑色的髮絲。


    “我不是說過嗎?我的神經配線是混亂的,我找不到其他可以讓我存活下去的工作啊!當然我也可以在其他的俱樂部工作,不過能跟阿領還有眹良在一起會比較快樂。”


    我提起小惠的事。我告訴他們,去向警察密報的是為了讓我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的大學同學,這次的事件一切都是起源於我。眹良低垂著眼睛,可是阿東卻很幹脆地說道。


    “有什麽辦法呢?人要是像阿領那麽受歡迎的話,難免會捲入莫名其妙的紛爭當中。以前我還遇到過一個女客人為了讓我有極致的快感,還想殺了我呢!”


    “你沒怎樣吧?”


    阿東很慵懶似的點點頭。


    “嗯。現在她在福岡的高中當英文老師,我還收到她寄來的賀年片。她好像在跟自己的學生交往。”


    當眹良確定我們之間的閑聊告一段落時,她的手又開始動了。我被她那流暢的指頭動作給迷住了。眹良的手讓我想起很多東西。盛著露珠而綻開的花瓣;筆尖渾圓的2h鉛筆滾動的聲音;玻璃剛破裂的藍色斷麵;被強風吹得滿天飛的便利商店的塑膠袋。這些都是我見過而又被忘得精光的景象。我聽到阿東的聲音說道。


    “關於剛剛的問題你的答覆是什麽……就算媽媽是因為阿領才被抓的,你也不用勉強自己……選擇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就好”


    一向堅持正義和正道的小惠,總是採用強製性的手段,然而存活於法律和常識之外的眹良,卻在最後的開頭還如此重視我個人的自由意願。她的體貼讓我很感動。


    “要是你不嫌棄,我希望能幫俱樂部工作。也想跟眹良和阿東一起工作。大家一起等靜香小姐回來吧!”


    這是我看過禦堂靜香的信之後自然就浮顯在心頭的決定。在我慢慢地蠕動嘴唇說話的途中,眹良就像安了一顆心似的哭了起來。阿東一口喝光了啤酒,又要了一杯。我連同自己的一杯,將金黃色的液體倒滿在兩個啤酒杯當中。幹杯之後阿東說。


    “言歸正傳,今後幾個月,我們都被警方鎖定了,所以暫時還不能活動,大概要等到明年才能開始活動吧?喂,今年剩下的三個月就讓我們一起找事情做,一起去玩玩吧?我想跟眹良小姐還有阿領一起到南島玩。我知道峇裏島有不錯的飯店……”


    眹良擦幹淚水,帶著笑容凝視著講得正起勁的阿東。我輕輕地將手疊放在眹良放在吧檯上的手上麵。眹良翻過手掌,緊緊地握住我。我們的指頭交纏在一起。即使沒有打著手語,她的手,也訴說著許許多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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