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無惡隨即展開那卷白絹,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前麵記錄的正是九芝丹的配方成分和份量,後麵記錄的是煉製方法,讀到煉製方法時,任無惡不由得一陣愕然,原來這煉製丹藥的方法竟然是一篇煉氣心法,名為丹鼎訣,雖然隻有短短的兩千餘字,可又是字字珠磯,深奧玄妙,以任無惡的眼光來看這篇丹鼎訣可謂是一門上乘煉氣心法。


    丹鼎訣最後記載道,唯有煉氣有成,能將真氣隨意運用後,以自身真氣練就真火才能有望煉丹成功,此心法即可煉外丹亦可煉內丹,若無恒心毅力不可強自修煉,否則定有橫禍,這是最後的告誡和警示。


    他看完後是萬分驚訝,隨後將白絹遞給了師父,何不惡看了看後道“這丹鼎訣確實是一門上乘的煉氣心法,看起來張九齡的祖先是一位煉氣有成的高人,說不定也是一位修士,不然的話也煉不出九芝丹這樣的丹藥。”


    任無惡茫然道“可張大叔為什麽……對煉氣一竅不通呢?”


    何不惡淡然道“也許是張家後代子孫沒人有煉氣的天賦,或者是張家祖先的有意為之不想讓後代修煉,因此就斷了傳承,隻是將這篇心法完整的傳了下來。這篇心法如果落在路震天手裏真會讓他有所突破,可路震天又是何處知道的這個消息?這應該是張家的隱秘才是。”


    任無惡恨聲道“定是張天寶這個畜生,一定是他將此事透露給了路家。”


    何不惡卻道“未必是這個張天寶,如此隱秘之事張九齡不可能告訴給張天寶,也許是路家先從其他途徑知道了一些消息,然後從張天寶這裏得到了證實,不然張天寶小小一個夥計怎能和路家搭上關係。”


    任無惡咬牙道“不管怎麽說,張天寶都是罪不可赦,大叔對他不薄啊,他怎麽狠心去害大叔!”


    何不惡徐徐道“這便是人心難測,知人知麵不知心,唉!”輕歎一聲後,他將白絹遞還給了徒弟,“把這些東西好好收起來吧,不要辜負張九齡對你的期望,等以後有機會了,你可以嚐試修煉這篇丹鼎訣,將張家這門絕學傳承下去。”


    任無惡又先將信和白絹折好放進香囊,然後拿著那三顆九芝丹道“師父,這九芝丹你先服用了吧。”想到這藥是張九齡拿命換來的他的眼圈不覺又紅了。


    何不惡看看徒弟手裏可以起死回生的藥丸卻是甚為平靜,淡然道“這個先不急。”


    任無惡聞言卻是急了,忙道“師父,吃了九芝丹您的傷就好了,你先吃了吧!您看看需要吃幾顆?三顆夠嗎?”


    何不惡失笑道“你覺得呢?這九芝丹藥力渾厚,若是三顆都吃了,好人也會被吃死了。”


    任無惡駭然道“我還以為吃得越多效果越好呢。”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一事,臉色驟變,慌忙道“師父,雖然大叔將九芝丹和藥方都給了我,可要是路家嚴刑逼供的話,大叔是不是會將藥方和丹鼎訣告訴他們,那樣大叔豈不是……”


    何不惡點點頭道“路家是有很多種方法讓張九齡屈服,但我想這點張九齡事先應該想到了,我覺得他必定不知道丹鼎訣,也沒有將藥方記下來,也許這就是張家的家規。”


    任無惡奇道“張家怎會有這樣的家規?”


    何不惡淡然道“這九芝丹煉製不易,丹鼎訣又是上乘的煉氣心法,若無天賦不論是煉丹還是煉氣都是有害無益,也許是為了保全後代子孫,張家祖先就有了這樣的規定。”


    任無惡歎道“可也是為了這東西張家才有了這樣的橫禍。”


    何不惡緩緩道“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任無惡想到生死未卜的張九齡,再想起路家在小王莊犯下的累累罪行,還有徐海徐良徐眉等人的死狀,怒火陡盛,滿眼殺氣,真氣流轉間渾身上下又發出隱隱雷鳴之聲,要不是他手裏還拿著那三顆九芝丹,他又會緊握雙拳。


    何不惡見狀道“若是路家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張九齡應該還有一線生機,這也是路家在永和鎮布置人手的原因之一,他們是在等你。”


    任無惡一愣道“等我?”稍一尋思,繼而醒悟道“路家是在大叔嘴裏知道九芝丹和藥方都在我手裏,他們覺得我一定會去永和鎮去九芝堂,這樣說來,隻要想想辦法,我就能救回大叔了。是不是師父?”


    何不惡卻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路家人多勢眾,高手眾多,你想救張九齡談何容易,就算為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任無惡看看手裏的九芝丹,忙道“師父,你先吃一顆九芝丹,等你傷好了我們再想辦法對付路家。”


    何不惡伸手從他手裏拿起一顆九芝丹,輕輕一捏,蠟丸碎裂,露出一顆隻有黃豆大小的琥珀色丹藥,同時還有陣陣異香撲鼻。


    何不惡將九芝丹投入嘴中,那藥丸入口即化,瞬間就化為一股溫熱雄渾氣息灌滿全身上下,四肢百骸,受到藥力激發,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紅暈,眉宇間那隱隱約約的青氣繼而淡化消散,似乎眨眼間他的傷就已痊愈了。


    任無惡將師父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裏,見狀大為欣喜,心說,這九芝丹果然是靈丹妙藥,師父的傷是不是好了呢?


    正要詢問,何不惡讚歎道“九芝丹果然藥力不凡,難怪會讓路震天念念不忘,勢在必得,若是他得到此藥,用功煉化後修為定會大為增進。”


    任無惡忙道“師父,您的傷好了嗎?”


    何不惡笑道“無惡,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任無惡忽然有種不祥之感,臉色一變,澀聲道“什麽話?還請師父……告知。”


    何不惡悠悠道“有道是佛度有緣人,藥醫不死病,九芝丹雖然有起死回生之力,但也救不了為師這條命。”


    任無惡聞言臉色驟白,身軀大震,腦子裏瞬間變的一片空白,良久後他才緩過神來,看著神情自若的師父結結巴巴地道“師父……你為什麽要這樣說?九芝丹……既然可以起死回生,也就可以救您啊,您不是……已經痊愈了嗎?師父……您是在說笑對嗎?是不是?”


    何不惡看著惶恐不安,滿臉驚懼的徒弟,微微苦笑道“無惡,為師一直沒告訴你我的真實傷勢就是不想讓你擔心,那日為師和路震天一戰後,其實五髒六腑已受重創,若不是為師先天真氣精純,功底深厚,換了別人受此重傷根本支撐不了一天。為師能以自身真氣延續百日之命已然是個奇跡,不過聽到九芝丹後,為師也有了希望,雖然九芝丹無法讓為師痊愈,但也能續命半年,有這半年時間,為師就能指點你修煉。”


    他沒有告訴任無惡的是,要是當時他能服下九芝丹,雖然還是不能活下去,但卻能續命三年,可惜的是當時任無惡哪知道救命之藥就在身上,若是讓他知曉了,定會令他自責難安,愧疚不已,這可不是何不惡希望見到的。


    任無惡將師父的話聽得真真切切,可他還是無法接受師父時日無多這個事實,他是將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九芝丹上,可他沒想到就算是九芝丹也救不了師父。


    忽地他看看手中剩下的兩顆九芝丹,眼睛一亮,精神一振,慌忙道“師父,我們還有兩顆九芝丹,一顆不行三顆呢?”


    何不惡搖搖頭他是不想讓徒弟失望,可他又不能不實話實說,輕歎一聲道“無惡,一顆九芝丹可以激發為師最後的生機,但也隻是一顆而已,九芝丹畢竟不是仙丹神藥,為師生機已絕,就算是大羅金仙下凡隻怕也救不了為師。”


    任無惡僅存的希望破滅了,隻見他就如被五雷轟頂了一樣,身軀劇震,臉色蒼白,雙目光芒驟暗,三魂七魄似已離體大半,此刻若說他是命不久矣沒人會懷疑,反而看何不惡倒是健健康康的模樣。


    忽然,任無惡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同時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他不想哭,他想堅強,可想到親人朋友一個個離他而去,想到最後連師父都要與他永別,他又怎能不哭不悲。


    忽然他想到了白虎星這個詞,心說,難道自己真的是白虎星,不然怎會讓身邊的人一個個遭遇橫禍,一一死去,父母如此,徐家兄妹等人也是這樣,現在又輪到了張大叔和師父,若不是白虎星,這又要如何解釋?


    原來自己真能克死親人朋友,原來自己真的是白虎星,原來真正該死的人是我!


    見他臉色變化不定,嘴裏還在喃喃自語,何不惡不覺微微皺眉,他已經知道了任無惡的心思,暗歎一聲後,他忽然伸手一掌輕拍在了徒弟的頭頂,就見任無惡身子一晃後,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拍昏了徒弟,何不惡拿出血葫蘆喝了一口酒,然後苦笑一下,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心結太重了,總將他人生死歸結到了自己身上,這樣可不行啊!何不惡啊何不惡,你最後還能做些什麽呢?”自問著,他又是一陣苦笑,隨後大口喝酒,這算是借酒澆愁嗎?


    等任無惡醒來時已是到了傍晚,一抹夕陽正落在了身上,殘陽似血,卻讓他感受到了淡淡暖意和亮光,雙眼不由得就睜開了。


    眼睛睜開後,自然又回憶起了之前想的那些事情,心頭頓時無比沉重,而他也看到了不遠處師父的背影,在那落日餘暉中,那身影也是那麽的落寞,那麽的蒼涼還有那麽的單薄。


    叫聲師父,他站了起來,何不惡微微點頭後緩緩道“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這番話任無惡聽了完全不解其意,不由得愣愣出神,呆了良久後,才問道“師父,這段話是什麽意思?”


    何不惡徐徐道“這四句話意思是,一個人壽命長短是勉強不來的。我那裏知道,貪生並不迷誤?我那裏知道,人之怕死,並不像幼年流落在外而不知回歸故鄉呢?我那裏知道,死了的人不會懊悔他從前求生呢?這是一位先賢說的,原意可以理解為,生為必樂,死未必苦,生死其實沒什麽分別,一個人活著不過是在做大夢,死了,那是醒大覺,說不定死了之後,會覺得從前活著的時候多蠢,為什麽不早點死了呢?正如做了一個悲傷恐怖的惡夢之後,一覺醒來,懊惱這惡夢實在做得太長了。”


    聽到師父的解釋,任無惡頓時呆了,從這句話中他又想到了病逝的父母,還有慘死的徐家兄妹等人,還有生死未卜的張九齡,和即將離開自己的師父,假如一個人活著正似流落異鄉,死後卻是回到故土,那麽他們的死未必是壞事了。


    他也知道這是師父在開解自己,可這番話也確實觸動了他,讓他有所明悟。


    很久後,他歎了口氣,低聲道“師父說的不錯,死未必可怕,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若一味自責內疚也許會讓逝去之人在天之靈不能安寧,為了他們我更要好好活下去。”


    何不惡聞言轉身,欣慰的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這就對了,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隻有看淡生死,你今後的路才能走得長久,為師能陪你也隻是一時而已。”


    任無惡默默記住了那四句詩,同時也感受到了師父對自己的期望,心說,不為別的,就為了師父這無微不至的關愛我也要好好活下去,這樣我才能為他們報仇,無論如何,我也要讓路家付出代價,用路家的人鮮血來祭奠逝去的人們。


    下定決心了,他頓覺胸懷舒暢了很多,可想到師父隻有半年多的壽命,他還是難免悲傷,隻是他已經可以將這這份哀傷痛苦好好隱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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