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之源在哪裏呢?


    突然一聲大喝傳來,“喂,那個群眾演員怎麽走到鏡頭裏麵來了!”


    她回頭,那個方向一些人簇擁在一堆機器後頭,其中有一個大腹便便的人叉著腰滿臉怒容。


    “阿鬟?”邢之源不知從哪裏飛快地衝出來,將她拉到一旁,“你怎麽來了?”


    “我有話要跟你說。”她看著他一身古怪服飾,頭上還綁個紮帶,有些忍俊不禁。之源被她看得臉紅,跟導演打了個招呼將她拉到路邊的一間空的民房裏。


    這房間造得跟真的一樣,床鋪衾枕,一應俱全,還有一麵昏黃的銅鏡台,映出微影憧憧。


    “怎麽了?”之源讓她在鏡台前坐下,她看起來很著急,他難得會看到她出現這樣的神情。


    “你要小心!”她將薔色做的事約略跟他說了一遍,“你要小心啊,為了對付我,她可能會找機會向你下手。”


    邢之源突然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眼睛裏有些濕潤,她終於是關心他的,而且似乎勝過關心秦萩。


    “你不管秦公子的死活嗎?”


    “我越著緊他,他就越會危險;而如果當他是陌路,薔色就不會對付他。”


    她看起來對她的推論非常有把握,但她卻忘記了一件事,她這樣匆匆忙忙地跑來提醒他,不也是將他置於危險的境地?可是他卻快樂得說不出話來,真正在意時,是什麽理智冷靜都無法顧及的吧。


    “你怎麽知道當時那個人是薔色,不是薇顏?”


    “她太想要!”阿鬟看著那麵鏡子喟嘆,“如果在她麵前有一麵鏡子的話,她會發現因為想要得到所以她麵部的表情不自禁地變化,雖然隻是極其微小的變化,但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哦,還有……”她突然吞吐起來。


    “你覺不覺得我這樣的存在完全沒有意義?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


    怎麽她會突然有這樣的感慨?他連忙說,“怎麽什麽都沒有,你有我啊!我們做朋友做了那麽多年,你居然說過去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對哦,還好,我還有你!”


    阿鬟籲了口氣,隻要有人的記憶裏有她,大概就能證明她確實存在過。


    “剛才那個是你的朋友嗎?”阿鬟走後,攝製助理跑過來問,“樣子挺好的,能不能叫她來客串一個角色?”


    “不可能!”之源一口回絕,“她不適合娛樂圈。”


    “她不見了!”


    這幾日,秦荻日日回家遇上的是她失魂落魄的哥哥。他得空就拉住她訴說,什麽佳人芳蹤杳杳,尋遍全城不見之類的。


    “不知道她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他找不到阿鬟擔心得要命,也不想想自己那個落拓樣子,罕有歡容,憔悴不堪,也會讓親者擔心不已。


    秦荻曾料想阿鬟不會再與哥哥相處下去,可沒想到她真的就此消失,而且如此決絕,如此徹底!似乎對她來說,秦家不過是過眼煙雲,揮一揮手她自過她自己的生活去了,何其忍心的一個女子!


    撇下這沒出息的哥哥。平日裏也是陽光般明朗的一個兒郎,因為一次失戀就搞成半死不活的樣子,由他去吧,她想,哪個人說過的,時間是治療失戀最好的良方!反正他和阿鬟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鵲橋仙


    回復[11]:“我找不到!”一天他頂著滿頭灰塵和蛛絲衝進她房間,臉上淒悽惶惶,幾乎要落下淚來。


    秦荻正伏在床上看雜誌。


    “怎麽啦?”她問。過了這麽許多天,他的相思病竟還沒有好,反有愈演俞烈之勢。


    “那幅畫!掛在祖父書房裏的那幅畫,我在閣樓上找遍了都沒找到!”


    秦荻氣餒,不就是一幅畫嘛,他說要找出來給她看,其實看不看又有什麽差別,睹物思人,又是一番傷心罷了。欲不理會他,可看他那鬍子拉渣的可憐樣子有些不忍心。


    “你記不記得放在哪裏了?我記得祖父故去的時候,那些遺物我們兩個也有份收拾的。”


    她無言,那是她來之前的事,她怎麽知道?“算了!”她丟下雜誌爬起來,“我替你去找找看吧!”


    閣樓,家家有一座。堆放著過去生活的遺蹟,被拋棄的器什,不再受寵愛的衣物,都是一些用不著又捨不得丟的東西。所謂打入冷宮,大抵如是。


    她很少爬上家裏這個閣樓,隻因為這裏麵沒有她的記憶。


    沿著樓梯爬上建築的最高處,打開盡頭的門,一股混合了灰塵的黴味迎麵撲來。要不是為了秦萩,她才不會到這邊來呢!她低頭避開一些蛛網,漂亮的鞋子不可避免地沾上了灰塵。可憐我新做的頭髮,我這一身昂貴的行頭,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是閣樓,其實地方並不小,一間又一間互相串聯。秦家上幾代都是城中望族,家道殷富,幾代的雜物堆放在一起,蔚為壯觀。其中不乏一些還頗為值錢的古董,但沒人理會,也隻是堆在那裏,灰塵累累,蠹蟲爬爬。


    她在昏暗的閣樓裏幽靈樣逡巡,在覆蓋著塑膠薄膜的雜物堆中遊走。


    最靠外的一間最接近時代。


    這是他們小時候的一些玩具,那是化裝舞會用過的黑色披風,秦荻十五歲以前的生活,就以這種方式一一呈現。她的手指拂過一輛舊自行車的坐墊,那有些磨損的皮麵頓時留下了她的指痕。這大概是秦萩上學時候的座騎吧,她心裏湧起一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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