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兩聲“撲通”人落地的聲音和自行車倒地的聲響,劉鎖林和劉翠翠就像兩頭髮了瘋的公牛,闖進了王桂花家的院子,瞬間就衝進了屋內。


    劉鎖林一進屋就驚呆了,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她就是毀掉了老劉家的人,她就是把趙玉香送上不歸之路的人,她就是把自己的丈夫送進監獄的女人。他的兩隻眼睛像兩顆巨大的火球把怒火噴射在張玲玉的身上。


    劉翠翠一動不動地站在一邊,眼睛不停地在這個女人的臉上和身上搜索著。當她確認了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親娘張玲玉時,剛想上前叫聲娘,大腦裏立即閃現出奶奶臨終前痛苦掙紮的表情,閃現出爹爹摳眼鳴冤的絕望慘狀,閃現出叔叔被關進監獄的場麵,閃現出二嬸被逼嫁尋死上吊的情景,閃現出自己跟著奶奶千裏尋證路上所遭受的苦難。她咬著嘴唇,本來平整的臉蛋兒扭曲了,變得皺皺巴巴。她的聲音也變味兒了,吐出來的字也像扔出來的石頭,像要一下子把人擊倒。每一句迸出來的話,都像無情的鞭打,把王桂花、張玲玉和在場所有人的心撕碎了。


    張玲玉流著淚水對劉鎖林說:“鎖林,這些年嫂子確實對不起你們,尤其是娘和鎖森。”


    劉鎖林帶著哭腔質問道:“娘的含冤早逝,哥的十年冤獄,是你一句‘對不起’能挽回的嗎?還有,你知道翠翠是在什麽樣的恥辱環境下長大的嗎?你知道翠翠這十年是怎樣煎熬過來的嗎?”說完,他依在門框上痛哭起來。


    張玲玉回過身來,望著翠翠說道:“這是翠翠吧,這些年來,娘一直在掛念你,你能理解娘想你的滋味嗎!”說著走過來要摟劉翠翠。


    劉翠翠擋回了張玲玉伸過來的雙手,閃在一邊,兩眼噴出憤恨的目光,說道:“我沒有娘,隻有奶奶、爹和叔叔。我娘早就死了,在自留地裏埋著呢。”


    王桂花說:“翠翠,她是你的娘啊,她活著回來了。”


    劉翠翠衝著王桂花大聲喊道:“那我家自留地裏埋著的女屍又是誰?10年前不是你逼著我奶奶把我娘埋了嗎?”


    王桂花木呆地看著劉翠翠,不敢大聲地答道:“翠翠,姥姥當時認錯了。”


    劉翠翠又厲聲地問道:“這回你是不是又認錯人了?再認錯了,老劉家可承受不起了!”


    王桂花和張玲玉還想說什麽,隻聽劉翠翠“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轉身衝出房門,騎上自行車飛快離去。


    張玲玉隨後也衝出了屋子,衝著翠翠的背影大聲哭喊道:“翠翠,翠翠,是娘對不住你,娘也想你啊!”追到院門口,望著翠翠離去的背影,張玲玉趴在門柱上放聲痛哭,嘴裏不停的喊著:“翠翠,你和娘說說話吧。”


    屋裏的劉鎖林聽到翠翠撕心裂肺的哭聲,看著張家吃飯的場麵,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他一把揪住驚慌失措的張振玉的脖領子,一頓大嘴巴子扇了過去,每打一個耳光,他就大喊一聲“你還我娘”,“你還我哥”,“你還我媳婦”,“你還翠翠的童年”,“你還我家的房子”,“你還我家的東西”……


    王桂花每聽到一聲耳光響,都感覺是打在自己的臉上,她用雙手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懊悔的不能自持,怨恨自己為什麽就想不到事情會有今天的結局。


    王桂花大哭著說道:“這是怎麽回事啊,難道老天爺就是這麽安排的嗎?玲玉呀,你回來幹什麽呀!你讓我如何麵對老劉家的人和花月村的父老鄉親呀!”


    山南市中級人民法院辦公樓前,劉翠翠衝著兩名攔阻她的法警聲嘶力竭的哭喊:“我要見嶽院長”,“我娘活著,我爹冤枉啊”。劉翠翠的喊聲裏帶著憤怒,帶著悲慘,帶著冤屈 ,聽到的人無不感到心靈的震撼。


    這喊聲傳遍了法院,也傳到了正在食堂吃午飯的嶽曉紅院長的耳中。嶽院長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出來,老遠就問:“劉翠翠,出什麽事了?”


    兩名法警見嶽院長出來了,放開了劉翠翠。劉翠翠跌跌撞撞地撲到嶽院長懷裏,大聲哭喊:“我娘活著回來了!”“奶奶啊,爹啊,我們冤枉啊!”


    嶽院長吃驚地問道:“你說什麽?張玲玉活著回來了?”嶽院長突然感到劉翠翠沒了動靜,低頭一看,劉翠翠已經昏過去了,她立即吩咐那兩名法警:“快,快把她送到醫務室去。”


    四個小時後,劉翠翠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慢慢地甦醒過來。她不顧正在注射著的滴流針,“騰”地一下坐起來,要下地,被旁邊的女大夫一把按回床上。


    劉翠翠喊道:“你幹嘛攔著我,我要為奶奶和爹申冤!”


    大夫平靜地說:“你家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現在必須好好休息。你還不知道,你剛才因為飢餓和勞累過度,昏過去了四個多小時。嶽院長正在主持會議,她聽說你醒過來了,會下來看你的。你現在是我的病人,聽我安排吧。”


    “不行,我得申冤。我要讓我奶奶復活,我要讓我爹走出監獄,恢復自由!”


    “你別著急,聽我慢慢說。中午,嶽院長親自把你送到這兒,一麵要求我們盡快搶救,一麵指示刑事審判庭的人與青龍縣公安局聯繫,核實情況。現在刑事審判庭的同誌正在奔赴你姥姥家的路上。法院的審判委員會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專題研究為你家平反昭雪的事。聽說市政法委、公安局、檢察院都來人了。你放心,你家的冤屈很快就會平反昭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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