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打在羅平的臉上。他容忍侮辱、藐視,但是絕不能容忍對方的高傲態度。他很想撲向蒙代伊,讓他把這傲慢不遜的話語收回去。但是同時,他又對自己非常生氣,因為他找不到一個強有力的回擊,一個能使蒙代伊老實下來的威脅。指控他是殺人兇手?不可能。那將使貝阿特裏斯和她的兒子的名譽受到影響。潰敗是完全徹底的,是決定性的。羅平很清楚這一點,並且停止進入他敵人布下的圈子。


    “我在旅行,”他說,“而且我剛剛回到巴黎。這就是告訴您的……”


    “噫!是這樣的……那好,告訴我妻子您所進行的活動,而且要清楚地告訴她,我還沒有決定放棄我的要求。”


    蒙代伊向羅平微微鞠了一躬,為了告訴他談話已經結束,然後陪他走到了門口。


    “我希望您能再來看我。”他補充道,“我總是很高興見到您的。再說,您已經開始熟悉我的房子了。”


    “熟悉?……”


    “是呀!別顯出吃驚的樣子,我親愛的朋友。還記得我不幸中彈的那個夜晚嗎……噫!這已經是老皇曆了,我同意您的看法……那麽,那天下午呢,這位勇敢的警官……我忘記他的名字了……威代爾……韋貝爾……把我們那麽客氣地召到一起來,在這小地毯上進行體操練習……哈!哈!您記起來了……”


    “好的。他認出我來了。”羅平在想,“最終我是什麽也沒有逃過他。”


    “不過我還來過一次。”他以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確實那一次您不在家……在您的辦公室裏隻有您的一位朋友……一個長著紅棕色頭髮的男人……外表有點兇狠,您認識他吧。他把引起那麽大震動的信放到您的文件夾中……您很清楚……一隻小船……深深表示敬意。蒙代伊先生。”


    他打開通街的門,多少有點快意地發現,在房門重新關上之前,蒙代伊的臉上顯露出驚恐的樣子。


    譯者:劉健宏


    亞森·羅平的裁決


    第九章 線索


    羅平在蘭斯下了火車,在行李車廂取出自行車,然後騎車穿過已經清除了廢物,但是重建工作才剛剛開始的城市。有些街道兩旁是沒有被大火完全摧毀的、黑乎乎的斷壁殘垣。到處可見豎立著的腳手架;有些地方是用欄杆圈起的空地;到處都能看到士兵混雜在老百姓中間走來走去;沒有人注意這個因為夜裏下了雨而穿著舊雨衣的騎自行車的人。羅平前一天晚上已經研究過一九一三年出版的蘭斯地圖,但他還是迷了好幾次路,因為這座城市遭受到多次轟炸,已經麵目全非了。他最後來到東南地區,這裏的一條大路上麵到處是浸滿了水的大坑,直通到一條坑坑窪窪的塞滿部隊炮兵運輸車的路。根據地圖,他又認真查看了一遍,這裏是夏龍街。在灰濛濛的天空下,這條街穿過有烏鴉飛來飛去的荒地。


    羅平的思想像這被蹂躪的土地一樣悽慘。他又要嚐試這種不可能的事了,因為他別無選擇。蒙代伊無懈可擊。拉斐爾·多夏安的自殺使警方對這個殺人兇手的死非常高興。法律的行動停止了。為了擊敗蒙代伊,就必須要揭穿他的秘密。因為很顯然,他有隱秘。既然他費盡心機地策劃這一殘忍和血腥的陰謀詭計,那就說明他絕不是為了把手伸向他甚至不能抵押出去的城堡。那麽為了什麽呢?羅平頭腦中一片空白。相反,他知道,他隻有六天時間了。六天之後,貝阿特裏斯將以伊莎貝爾的身份簽署贈送她財產的文件,蒙代伊就可以把手伸向他覬覦已久的城堡了。難道是價值問題嗎?能否假設老人看到敵人的侵略日甚一日,把金銀、首飾和貴重物品藏到了城堡的某個地方呢?這種假設可能是真的。可是蒙代伊怎麽可能知道的呢?羅平在出發來此地之前,問了貝阿特裏斯很多問題。他現在到瓦爾蒙杜瓦來是通報自己的失敗,和安慰處於絕望邊緣的年輕女人的。


    “保持您對我的信任。”他對她說,“我會成功地讓您的丈夫解除武裝的。您回家去。我知道他不會對您有任何指責。他確實距離走向輝煌的目標已經很近了。那麽,您對他已經不再是那麽要緊了。現在隻有一個人在深深地關心著您:那就是我。所以,您不用害怕。”


    然後,他向她了解了一下她祖父的情況。他是收藏家?……不是。他很吝嗇嗎?不。他絕不是藏錢的那種人。在城堡裏有密室嗎?沒有。城堡沒有什麽秘密。


    “您最終想怎麽辦呢?”貝阿特裏斯問道。


    “我在找。我覺得您的丈夫在策劃一個您並不知道的、非常野心勃勃的計劃。他之所以如此執著,不擇手段地想成為這份產業的新主人,肯定是為了我們尚不知道的理由。不過我會把它揭露出來的。”


    貝阿特裏斯樣子怪怪地在看著他。這個人把她的利益如此地放到心上,很令她困惑。但是,她並不懷疑他。而且,恰恰相反,她還極想幫助他。她感受到,在他的身旁,有一種極大的安全感,遺憾的是她並不知道對他有用的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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