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已經一片漆黑了,寒風刺骨細雪紛飛,今晚似乎很冷,綾緒從昨晚開始就感覺不舒服。因為感冒,頭和喉嚨都很疼,也許是因為年底家裏的工作太過勞累,她希望不要再惡化了。不久前才剛剛吃了感冒藥,真想趕快回臥室休息。她朝遠方傳來的狗叫聲看去,悶悶的像是小狗在倉庫裏狂吠的聲音。綾結打開低矮的圍欄朝伸手不見五指的中庭走去。中庭最裏麵的倉庫前透著光,她看到佑介與凱利正從倉庫裏走出來,燈光是從倉庫內透出來的。這間倉庫是公公工作的地方。關上門,小孩兒與狗跑下石階來到綾緒身邊。


    “佑介,不可以影響爺爺工作哦!”綾緒對孩子說。


    “爺爺不在。”佑介有精神地回答,“手髒髒的,我去洗手。”


    小狗凱利在中庭來回跑叫。


    “凱利,安靜一點兒!”綾緒說完凱利立刻安靜下來,從廚房後門進去主屋。“快進來,等一下就要吃飯了,你不是要看電視嗎?”


    “爺爺不在。”佑介又說了一次。


    “真的嗎?一定是在二樓吧。”綾緒輕推著佑介的頭,一起回到主屋。


    “不對,不在二樓。”佑介抬頭看著母親,綾緒有些驚訝。回到屋裏,她看見佑介滿手的是紅色。


    “快給我看看!怎麽了?受傷了嗎?”


    “是顏料。”佑介笑著說,“是爺爺的顏料…”


    “真是受不了,不要嚇媽媽……快去洗幹淨。”綾緒打開廚房後門旁的水龍頭叫孩子把手伸出來。凱利坐在地上,等著綾緒為它擦腳。綾緒看著佑介搓洗雙手,然後拿了塊布幫凱利擦腳,擦完腳的凱利開心地朝走廊跑去。佑介慌慌張張地脫掉鞋在凱利後麵追趕。


    “有沒有洗幹淨啊?”


    “嗯!”


    綾緒關窗前再次朝外張望,地麵已經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綾緒關上門轉身回房時又嚇了一跳。


    “吉村,不要嚇我!”她喘了一大口氣,吉村板著臉站砧在走廊。


    “太太,要不要把大門關上?”矮個子的老人用快要閉上的細小雙眼看著綾緒。


    “先別關了,真理茂過一會兒就回來了。”綾緒脫下鞋子踏鄉上走廊回答,“後門關了嗎?”


    “後門關好了。”綾緒身後的吉村有些遲鈍地說,“真理茂小姐要回來了呀……的確不能把大門關上。


    03


    香山綾緒端著茶走上二樓,二樓是丈夫工作的地方,同時也是書房。麵北的工作室沒有亮光,光從南側的拉門裏透出來。


    “我端茶來了。”綾緒小聲地說。


    “哦。”她聽到室內傳來微小的應答便推門進去,坐在麵窗桌前的多可誌緩緩回頭。“身體覺得如何?”


    “好一點兒了,可能是吃了藥的關係,舒服多了。”


    “今晚早點兒休息吧”


    “好。”


    “真理茂好像還沒到……如果沒有下雪就好了,她跟我說要開車回家,我實在有些擔心。”


    “我想就快到了,三點鍾的時候還有打電話回來說大概六點鍾會到……”綾緒把茶杯放在桌上,上麵攤著一本厚重的書。“等真理茂到了再開飯吧。”


    “好,那就麻煩你了。”多可誌喝了一口茶問,“爸爸呢?”


    “好像還在工作,”綾緒回答,“剛才你過去了嗎?”


    “啊……”


    “你跟爸爸談過了嗎?”


    “說是說了……就不知道爸爸有沒有聽進去……”


    “你的意思是?”綾緒坐在榻榻米上。


    “沒……沒什麽……”多可誌麵向綾緒坐好。“跟爸爸說的話……該怎麽說,一定是細枝末節的問題啊。”


    “那你跟媽媽說了沒?”


    “你能幫我跟她說嗎?”


    “我真的沒辦法,你不在場,很多事情就會很複雜。我說的沒錯吧?”


    “啊……”多可誌摸著下巴,因為懶得刮而任其生長的鬍子又促長了不少。“嗯,我想也是,我知道了。”


    書房有十二疊寬,和腰差不過高的書櫃裏,多半是伸手去要拿就仿佛會灰飛煙滅的古畫。畫架上掛了幾幅多可誌沒有裝裱的油畫作品,古書的腐味和顏料的香氣互相抵消,綾緒常覺得丈夫的作品品有除臭劑的功效。多可誌全部的作品都是風景畫,主題全是毫無無人氣可言的農村風景。雖然綾緒欣賞丈夫的作品,但也能理解畫作作不暢銷的原因。跟當初嫁過來時相比,香山家已經沉寂了好一段段時間,以至於賣了幾塊土地才得以維持家計,但公公和丈夫仍矢誌不渝地繼續熱衷於繪畫。


    “這裏不冷嗎?要看書的話要不要到樓下有暖爐的地方?”


    “佑介會很吵的。”多可誌說完又轉身回到書桌前。


    綾緒盯著丈夫的背影好一會兒,終於放棄了勸說而站起身來,拿著托盤走出房間,昏暗的樓梯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04


    犀川創平把心愛的思域車停在公寓的停車場裏。看了看手錶已經七點多了,他匆匆忙忙地小跑上樓,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急著上樓,除了今天以外幾乎沒在這個時候回過家,犀川回到家的時間都是十點鍾過後。今晚是聖誕夜,是特別的日子,平常日曆之類的東西對犀川來說毫無意義可言(但似乎今天除外)。他前幾天剛想到一條原則:不隨波逐流,才能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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