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是你主動的。”周鼎元恨不得找東西將季遷嘴給塞起來,“那他媽我喝多了,而且我倆什麽都沒做,你沒跟你好兄弟睡過一張床啊。”“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跟我朋友光著睡一起。”季遷麵露慍色,周鼎元怎麽會這麽想他,他不是那種隨便的人,“那這次呢,這次也是我弄錯了?”周鼎元張著嘴答不上來,他不知道昨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可能是他受了委屈,季遷安慰了他,他敏感脆弱的心靈得到慰藉,氣氛剛剛好,他可能……他不知道。季遷一把擒住周鼎元的手腕,兩枚戒指閃著耀眼的光芒,“周鼎元,你的意思是,你會收朋友的求婚戒指嗎?”周鼎元像是被捏住了後頸的貓,他慌不擇路,一把摘下戒指,隨手朝地上一扔,大力掙開季遷,垂下眼睛,沒什麽底氣道:“我都叫你別發瘋了。”留下愣在原地的季遷,周鼎元落荒而逃。第47章 周鼎元下樓的動靜特別大,腳步聲被樓道那個天然擴音器放大了很多倍,直到樓下傳來了開門聲,季遷確定周鼎元下了一樓,不會再上來後,他這才彎腰撿起床邊的戒指。戒指在地上滾了很多圈,沾上了一些灰塵,季遷輕輕將其拍掉,戒指穿在他食指指間被他緩緩滑動,他實在想不明白,周鼎元為什麽睡了一覺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昨晚的周鼎元分明是喜歡他的,不管周鼎元這麽否認,眼神不會騙人,心跳也不會,季遷滑動戒指的動作一頓,這個世界和自己的世界有很不多的不同,但是連喜歡一個人的方式也會不一樣嗎?周鼎元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喜歡自己呢?刺骨的冷風拂過季遷的身體,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嚴寒讓他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下來,他轉身打開衣櫃,從裏頭翻出衣服穿上,等他下樓時,一樓已經看不到周鼎元的人影,卷簾門大開著,門口人來人往,周鼎元總是這樣,遇到事情就躲避,躲得遠遠的。季遷盯著門口看了一陣,眼裏的光漸漸熄滅,真的是他自作多情,是他強人所難嗎?門口的人流開始陸陸續續朝著巷子口奔去,聽到有人喊道“警察”來了,季遷頓了一怕,很怕是周鼎元出事,來不及傷春悲秋,立馬跑了出去。早上的廣場不算太熱鬧,連擺攤的小商販都還沒出攤,隻有幾家嬰幼兒服飾店開了門。不遠處,周鼎元一瘸一拐地走向廣場,他遠離的人煙,步子也漸漸慢了下來,漫無目的地遊走在空曠的廣場上。這下怎麽辦啊?他以後還怎麽麵對季遷?把季遷趕走嗎?可是季遷那小子連身份證都沒有,還神神叨叨的,自己要是將他趕走,他又能去哪兒呢?周鼎元很唾棄自己,都這個時候,自己都火燒眉毛了,他怎麽還有心情去管季遷的死活。嘶。周鼎元動作太大,扯到了大腿內側的肌肉,疼得他齜牙咧嘴的,他關心季遷,季遷心疼過他嗎?給他屁股都差點幹開花。反正他倆現在掙了錢,大不了把錢一分,以後他走他的陽關道,自己過自己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季遷腦子這麽好,有錢了他估計也能找到出路,他長那麽好看,給人當小白臉吧……周鼎元越想越沒什麽底氣,季遷沒有身份證,連公共交通都坐不了,除非是坐黑車,否則連他們這個小縣城都出不去,就他那個大少爺的做派,他會坐黑車嗎?說不定人黑車司機看他長得好看,給他拉到別的地方賣掉。季遷看著壯實,實際上是個外強中幹的繡花枕頭,他來自己這兒就發燒兩回了,萬一再多遇到幾個圖謀不軌的人,他雙拳難敵四手,身上的錢被人搜刮掉,然後把他拋屍荒野。就算他運氣好,留了一條狗命,可是他還是個黑戶,就算是失蹤了,也沒人知道,肯定是在劫難逃。周鼎元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他倒也不想把季遷逼向絕路,可……要是不趕季遷走,他倆繼續住在一個屋簷下,大眼瞪小眼,自己現在一看到季遷就會想到昨晚的事情。自己真不是同性戀啊!周鼎元屁股疼,腿也走疼了,渾渾噩噩地走到了嬰幼兒服飾店門口,找了個位置坐下。他的心底一片悲涼,以後可怎麽辦啊?他不光不能麵對季遷,也沒法麵對自己,他活了三十年,沒想到第一次是跟男人,自己還是被上的那個。就在周鼎元對自己今後的人生感到迷茫時,一個小孩從他跟他繞了一圈,隨後坐到了他旁邊的位置,沒等周鼎元回過神,從他身後傳來了熟悉的兒歌。“爸爸的爸爸叫什麽……”周鼎元猛地低下頭,自己什麽時候坐到了小孩的搖搖車上,他轉頭剛好對上小孩古怪的眼神,像是在質問,這個大人怎麽會跟小孩搶玩具。周鼎元很想跳下車,他的身體不允許他有這麽大幅度的動作,隻能扶著搖搖車慢慢挪著步子,剛好撞上從嬰幼兒服飾店出來的老板。老板的表情一言難盡,但還是保持禮貌,“我們這個是給小孩玩的,大人很容易坐壞。”周鼎元扯著嘴角,幹巴巴地說了句“不好意思”,隨後灰溜溜地離開了。離家越近,周鼎元的步子邁得也是艱難,一想到季遷在家,他回到家手腳都過不知道該怎麽擺放。“嗯?”遠遠的,周鼎元便看到了烏泱泱的人群裏三層外三層將什麽圍住了,秉著看會兒熱鬧,不用這麽快麵對季遷的原則,他拖著酸痛的身子,步履蹣跚地走向人群。“發生什麽事了?”周鼎元長得高,一堆老頭老太太都擋不住他的視線,人群裏頭就是幾個警察,“警察怎麽來了?”這些個老頭老太太耳背不說,說話敘事鋪墊特別長,一直講不到重點,周鼎元圍著人群繞了一圈,看到地上貌似還躺著一個,他腦子一抽,不會是季遷出了什麽事吧?這時,剛好有好事者開口解釋,“好像是跟小偷撞個正著,小偷狗急跳牆,失手傷人了。”周鼎元腦子嗡的一下,自己剛剛出門沒有鎖門,不會真的季遷吧,他趕忙將人群推開,“讓讓!讓我看看!”“擠什麽啊?周鼎元,又不是你老婆,你這麽上心幹嘛?”有人揶揄了一句。最裏頭的警察也開始疏散人群,“別圍著了,等會兒救護車進不來,都散了,都散了,別往裏擠了,又不是什麽好事。”周鼎元趁著人群後退時往裏一擠,結果被警察逮個正著,“都說了別往裏擠,你怎麽這麽愛看熱鬧。”“你讓我看看,萬一是我認識的人呢?”警察白了周鼎元一眼,因為他們剛剛才聯係上這人的家屬,家屬不可能來這麽快的,“趕緊走啊,別湊熱鬧。”“季遷!季遷!是不是季遷!”周鼎元也顧不上地上的人能不能聽到,扯著嗓子著大喊。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從警察手裏拉了回去,周鼎元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幾步,最後撞進一個結實的胸膛。“我沒事。”周鼎元聞聲回頭,季遷正一臉淡漠地看著他,他嘴巴還大張著,想起剛才自己失態的反應,周鼎元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他鬼迷心竅了,怎麽就覺得躺在地上的人是季遷呢。“不是什麽季遷啦,躺地上的是老梁頭。”終於有好心人給周鼎元解釋,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顯得自己咋咋呼呼的,更像個傻逼。周鼎元偷摸著去看季遷的表情,季遷垂著眼睛看著他,他很想解釋的,自己也不是關心,就是……就是……“年紀大了,摔一跤可大可小的。”有人壓低了聲音,將話接了過去,“年紀大了摔一跤人也到頭了。”人群中一聲歎息,大家都是老人,最能體會老梁頭的感受。“不是說是小偷傷人嗎?”“不知道,小偷推的吧。”說什麽的都有,反正受傷了是事實,有小偷也是事實。“哎,小偷也沒抓到,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來。”凶手沒抓到,大家都人心惶惶的,畢竟這裏住多數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老人哪兒是不法分子的對手。聽著旁人的議論,周鼎元被季遷拽出了人群,穿過巷子,再回到鋪子裏,季遷這才將周鼎元送開。“我剛剛就是看看……萬一是你……人家警察找我麻煩……萬一呢……”周鼎元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越描越黑。季遷怔怔地看著他,承認關心自己就這麽難嗎?周鼎元就這麽口是心非,這麽膽小懦弱,連句坦誠的話都說不出口?剛看到周鼎元誤把地上的人當作自己,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分明就是擔心自己擔心得不行,季遷心裏好不容易好受了些,可轉眼,周鼎元又找了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季遷像是沒聽到周鼎元說了什麽,也不打算跟周鼎元爭論太多,他轉身上了樓。什麽呀,周鼎元說不上來為什麽有種失望的感覺,他以為,他以為季遷還會揪著昨晚的事情不放,就一個早上的時間,季遷真給忘了。忘了也好,反正也是自己說的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季遷也算是照自己的話做了,挺好,難得這位獨斷專行的大少爺能聽自己一回。兩人冷戰,比先前任何一次冷戰都來得猛,具體表現在分房睡,但是周鼎元覺得,分房這個詞太曖昧了,他跟季遷本來就不該睡一間房。比起分房,更讓周鼎元難受的是季遷的態度,該做的飯季遷一頓不少,工作上該交流得都交流了,周鼎元考慮不到的,他都幫周鼎元查漏補缺,工作上沒有絲毫的紕漏。好像什麽都沒變,好像什麽都變了,周鼎元心裏不得勁,他知道這事沒有翻篇,季遷在跟他生氣,可是季遷憑什麽生氣啊?第48章 周鼎元很難受,他說不上來具體是因為什麽難受,可能是因為莫名其妙被季遷給睡覺,也可能是因為被季遷睡了之後,季遷真的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並且還非常硬氣地冷落自己。可要周鼎元拉下臉主動跟季遷求和他又做不到,心裏總有什麽東西堵得慌,所以懦弱的他選擇逃避,幸好在季遷出院後的日子,自己緊趕慢趕,將所有要發的貨都趕了出來,現在每當晚飯後,自己都能出來躲一會兒,避免跟季遷關著卷簾門獨處。現在天黑得快,周鼎元剛走到社區公示牌前,天色便有些灰蒙蒙的,他見幾個街坊站在公示牌前交頭接耳,反正閑來無事,他也湊上前去看熱鬧。“這寫的什麽啊?”結果幾個老頭都老眼昏花,沒戴老花鏡,壓根兒看不清楚。周鼎元撥開人群,走上前去,大致瀏覽了一下派出所處的公告,“這是那小偷的畫像。”這畫像畫得是相當模糊,唯一有特征的,就是這個人左臉上有個大痦子。“就憑這畫像想抓到人?估計小偷親媽來了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有個老頭接過話,“我聽我醫院的熟人說,老梁頭受了驚嚇,沒記住小偷的長相,也就記得他臉上有個大痣。”周鼎元正跟幾個老頭聊八卦聊得起勁了,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忽然拉緊了拉鏈轉頭朝巷子裏走去,陌生人,好像是沒見過的。“小周,你說那小偷還會不會回來啊?”周鼎元回過神,“現在風聲正緊呢,他可能沒這麽大膽子,不會頂風作案吧,但也說不準,最近你們記得鎖好門窗,別給陌生人開門。”說到這兒,周鼎元又朝來的路看了一眼,剛才的陌生人已經沒了蹤影。一股異樣在周鼎元心中升起,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很快自我安慰,不會的,他自己都說了風聲緊,這小偷就算要再下手,也得等風頭過去了。因為小偷出沒,晚飯後散步的人也都紛紛回了家,街上沒多少人,周鼎元也覺得挺沒勁了,攏緊了外套,朝著鋪子的方向走去。卷簾門被拉下了一半,周鼎元彎腰鑽了進去,高度沒有掌握好,後背哐的一聲撞在了門框上,那驚天動地的響聲驚動了在躺椅上打盹兒的季遷。季遷緩緩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對,周鼎元尷尬地別過臉,手指在鼻子上揉了揉,“要睡你上樓睡唄。”季遷沒有回話,坐著醒了一會兒神,起身看到了放東西的小房間房門虛掩著,他想問什麽來著,看向周鼎元時,周鼎元東摸摸西碰碰,一副很忙又不知道在忙什麽的樣子,他隻能把話咽回肚子,隨即超樓上走去。等季遷一走,周鼎元這才鬆了口氣,他從抽屜裏拿出鑰匙關門,鎖了門後,又習慣性將鑰匙放到了縫紉機上,在一樓等了一陣,等到季遷上了三樓,他這才慢慢悠悠上去。周鼎元覺得自己很窩囊,明明時自己家,明明占便宜的是季遷,他半點硬氣不起來,躲躲藏藏的,還得看季遷的臉色,卑微得要命。“媽的。”進浴室前,周鼎元還罵罵咧咧的,遇上季遷也算是自己倒黴。簡單衝了澡後,周鼎元擦著頭發出來,他想偷懶來著,又想起了季遷嘮叨的話,他隻能認命拿出吹風機吹頭發,他頭發短,熱風穿過發絲,兩三下就吹得差不多了。耳背還有吹風機嗡嗡的餘音,周鼎元摸出手機,打算睡前刷會兒視頻。周鼎元關了燈,手機的光打在他的臉色,他最近老是會去想季遷,想季遷心裏在想什麽,想季遷一個人在三樓幹什麽,想著想著,眼皮子就有點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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