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不管下落如何他的感覺好像都不強烈。證書,畢竟隻是一張紙。重要的是技巧本身,真正驚人的是他竟然還沒忘。


    就因為這樣,蒂莫西·巴特勒才活得健康快樂。對男孩來說這自然再好不過,不過凱勒可就頭大了。


    稍後端著杯咖啡坐著,凱勒又想起華萊士·潘羅斯·蓋瑞提——越想越覺得他好像沒樹敵。


    要是當初凱勒對男孩見死不救。要是他僅隻是沒注意到男孩消失在水麵下——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樣。蓋瑞提會傷痛欲絕。那是他開的宴會,他的泳池,沒找人監管是他的疏忽。男孩死掉他或許會責怪自己。


    凱勒幹掉他的話,也許是獻給他的最佳禮物。


    他攫住服務生的眼神,打個手勢要續杯。他才給自己出了一個題目想。


    “邁克,”蓋瑞提說,伸出一隻手朝他走來。“抱歉讓你等。打電話給我的傢夥好想買下我城南一塊五英畝小地。問題是我不想賣。”


    “噢。”


    “城的另一頭有塊十英畝地我巴不得賣給他,不過隻能等他自己開口他才會想買。所以才在電話上耗了超久的時間。來杯白蘭地如何?”


    “一小杯吧。”


    蓋瑞提領路到他的工作間,為兩人各倒一杯。“你該早點到的,”他說。“趕上晚餐。你應該曉得你可以不請自來吧。我們永遠都會為你留個位子。”


    “哎。”凱勒說。


    “我知道你沒法談,”蓋瑞提說,“不過希望你來這兒辦的差事一切順利。”


    “進展緩慢,不過成功在望。”凱勒說。


    “有些事情急不得,”蓋瑞提同意道,然後囁囁白蘭地,然後縮了縮頭。要是凱勒沒有刻意去找,也許他會漏看閃過主人臉上的那抹陰影。


    他溫緩地說道:“疼得厲害嗎,沃利?”


    “什麽,邁克?”


    凱勒把杯子放到桌上。“我跟傑克林大夫談過,”他說。“我知道你的問題。”


    “那個婊子養的,”蓋瑞提說,“照理說要保密的。”


    “呃,他覺得跟我講應該沒關係,”凱勒說。“他以為我是梅奧診所的愛德華·菲什曼大夫。”


    “電話會診?”


    “之類。”


    “我是去了梅奧,”蓋瑞提說,“不過他們用不著打給哈羅德·傑克林複查結果。他們當時就同意了他的診斷,要我甭買金剛不壞的唱片。”他別過臉。“他們也說不準我還有多久時間,隻說疼痛可以控製一陣子,然後就不行了。”


    “原來如此。”


    “而且我所有的機能都還會正常一陣子,”他說,“然後就不行了。”


    凱勒沒吭聲。


    “唉,媽的,”蓋瑞提說。“男子漢就該當機立斷,對吧?我心想何不帶把獵槍出遊然後出個狩獵小意外。要不也可以就在書桌這邊清理手槍讓它走火。不過搞半天我就是沒法兒忍受自殺的想法。搞不懂原因,沒法解釋,但我好像就是這種人。”


    他拎起他的杯子看著白蘭地。“我們求生意誌之強也真絕,”他說,“薩繆爾·詹森還說了這麽句話,他說他一生沒有哪個禮拜他會自願再活一次。我這輩子好日子多過壞的,邁克,而就算壞日子其實也沒糟到哪裏去,不過我覺得他的話我懂。我也不會想重活哪一天,不過這可不表示生命裏有哪個時刻我願意錯過。而且未來無論好壞我也不想錯過,想來詹森博士也是這樣。我們活下去的原因就在於此,對吧?想知道生命之河的下個彎口後頭是什麽。”


    “也許吧。”


    “我覺得這樣應該更容易麵對死亡,”他說,“不曉得死亡的時間、方式和地點。然後我就想起多年前有個人說過,如果我想要誰死,通知他一聲就好。‘通知我一聲就好,’他說,我笑起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大約一個月前我查了他號碼打過去,他給了我另一個號碼要我打。”


    “然後你就簽下合約。”


    “你們是這種說法?說來我就是這麽辦了。”


    “自殺委託書。”凱勒說。


    “依我看委託書在你手上,”蓋瑞提說,然後喝下白蘭地。“你知道,頭一天晚上這個念頭就閃過——就在你把我孫子拉出泳池我倆談話的時候。靈光乍現,可我告訴自己這也太荒唐。受僱的殺手不會現身救人的。”


    “牛頭不對馬嘴。”凱勒同意道。


    “再說,你跑到派對來幹嗎?你總該避人耳目趁我孤身一人的時候再下手吧?”


    “要是我腦筋清楚的話,”凱勒說,“我心想四處看看應該無妨。而且旅館吧檯這個傢夥又跟我保證沒啥好擔心。‘半城的人今晚都會跑到沃利家。’他說。”


    “半城的人,沒錯。當晚你沒打算動手吧?”


    “老天,沒。”


    “我記得當時還想著,希望他沒上門來。希望不是今晚。因為派對我玩得好快樂,什麽都不想錯過。可你的確上門了,幸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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