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包聽到此,“哈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說:“吳隊長果然是雲彩裏邊打燈籠——又高又明!我覺著這事兒整得挺地道,夠你們尋思半年的。沒成想你一下子就猜出來了!高!”


    “你啥意思?”吳鴻飛對大老包的這幾句話甚感意外。


    “我這個人就愛跟人整個玩笑啥的。我聽了那個黑熊洞的故事以後,就整了這些玩意兒,想找機會跟人試巴試巴,看靈不靈。可巧那天晚上老穀他們的車沒油了,我就跟他們開了這麽個玩笑。我跟你說,吳隊長,我這人最愛破悶兒,不信,我再給你整個悶兒。說這個——‘正看核桃皮,反看石榴皮,雨點打沙泥,雞鷦西瓜皮’。你猜是啥?不知道吧?坑人一個!哈哈哈!”


    雖然吳鴻飛臉上的麻坑都氣得發了紅,但他知道這是對方在逗他的氣。他冷笑道:“那你把油堵擰鬆了,也是開玩笑?”


    “啥油堵?”大老包一愣。


    “就是你在農場對卡車司機說的那個油堵!大老包,我很想聽你解釋解釋,穀書記他們都沒對你說過油堵的事兒,可你是咋知道的呢?”


    “……”


    吳鴻飛把那些在大老包租住的小屋裏搜查到的牛皮紙信封扔到桌子上,說:“還有這些信,白樺樹皮,你整的挺地道啊!一共9封,你打算都寄給誰啊?”


    “……”


    “你別再跟我裝傻了!這些都是你精心策劃的。包慶福,你必須老實交代!”


    “……”


    “你咋不說話了?我看你也是螢火蟲的屁股——沒多大亮兒!你剛才不是挺能白話的麽?我告訴你,甭跟我耍花舌子!我幹這麽多年公安,啥鳥沒見過?你少跟我整這景!老實交代!”


    吳鴻飛見大老包一言不發,又緩和了口氣說:“當然,我看這也不像你自己的主意,肯定是別人讓你幹的。反正也沒造成啥惡果,隻要你把事兒說清楚,是誰指使你幹的,就沒你啥事兒!”


    大老包坐在椅子上,歪著頭,眯著眼睛看著窗外的夕陽。看他那神態,大有一直坐到過年的勁頭!


    吳鴻飛冷笑了兩聲,說:“老太太吃年糕——悶上了!包慶福,別以為你不說話,就能有啥好果子吃!我告訴你,就是你一句話不說,我也能查清你的底細!你也不尋思尋思,我是幹啥吃的!”


    吳鴻飛見大老包還是那副神態,便把門口的警察叫過來,讓他們好好教育教育大老包,還囑咐他們別整出啥毛病,然後自己走了出去。


    吳鴻飛認為,大老包交代的姓名有可能是真的。於是,他請示郝誌成,根據大老包的姓名和體貌特徵以及那黑長袍上的鄂倫春族服飾特徵,向有關地區的公安機關發出協查通報。


    第二十三章 大興安嶺的小鎮


    在大興安嶺的群山中有一個小小的阿裏河鎮。它三麵環山,一麵是草原,景色十分秀美。在鎮子的南邊還有一條小河蜿蜒流過。


    解放前,這裏隻有百十戶人家。常到這鎮上來的人,除了鄂倫春族的獵人,就是販賣木材或獸皮的商人。解放以後,這個邊陲小鎮發生了巨大變化。鄂倫春人開始定居生活,小鎮人口也不斷增長。鎮上不僅有了旅館飯店,而且有了工廠學校,還有一條鐵路在鎮子西邊穿過。到了80年代,這個小鎮上更是一派繁榮景象。


    火車站是一棟高大的淺黃色建築。火車站前有一條柏油大道,一直通到鎮子東頭。大道兩旁有各種商店、飯店、旅館、辦公樓和電影院。站在地勢較高的火車站門口向東望去,隻見一排排整齊的磚房,一根根高聳的電視天線,一片片密集的電網,一座座雄偉的廠房,這一切都在告訴過往的旅客——阿裏河鎮已經徹底改變了過去那原始落後的麵貌。


    然而,阿裏河鎮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還是火車站南麵的大棱場。無數根圓木在這裏堆成一座座小山。一輛輛內燃機車就是從這裏拖走一串串裝滿木材的車廂,駛向祖國的四麵八方。


    這一天風和日麗,大棱場上的槓子工們都在不緊不慢地抬著木頭。不知是誰一聲招呼,人們都停下來,走到一個大木堆旁邊,觀看著正要抬一根八米楗子的八位壯漢。


    這根鬆木楗子的大頭直徑足有一米,小頭也有六七十公分。圍觀的人們不禁直咂舌頭。不過,大家都知道這是本棱場上最硬的一副槓。


    抬木頭是前後兩副掛鉤。每副掛鉤是前後兩根槓子,每根槓子左右兩個人。抬槓子的人可以根據抬的位置稱呼。這四根槓子從前往後分別稱為:一槓、二槓、三槓和四槓。在左邊抬槓的人叫大肩;在右邊抬槓的人叫小肩。例如,在最前邊一根槓子左邊抬槓的人就叫“一槓大肩”,在最後一根槓子右邊抬槓的人就叫“四槓小肩”。由於一槓和二槓抬的是木頭的大頭,所以身材都比較高大,他們吃力也較大。抬木頭歸棱都要上跳板。上跳時,同一副掛鉤上的後槓要比前槓吃力大一些。另外,抬小肩的人得用左肩膀,難度較大。因此在一副槓的八個人中,二槓小肩是最要勁的。除了槓頭兒以外,他分錢最多。


    槓頭兒,顧名思義,就是這一副槓八個人中的頭。他一般也是負責喊號子的人。這喊號子頗有學問。抬槓的八個人必須步調一致。說起就得同時起,說走就得同時走,別人邁左腿,你不能邁右腿。這些全憑喊號人的指揮。另外,這一副槓的前行後退、左轉右拐,也全憑喊號來調度。特別是上到那十幾米高的棱堆頂上之後,得把木頭順過來放好。怎麽走,怎麽放,全憑經驗。稍有閃失,就有可能造成人身傷亡的後果。


    這喊號子也是門藝術。一人喊,七人和。和的人很簡單,隻要按照節奏喊“嘿唷、嘿唷”即可。但領號的人可不那麽簡單,他得有辭有韻,而且是一路不停。除了指揮調度之外,他還得鼓舞士氣、調節情緒。而且這沒有固定的詞,想起什麽喊什麽,看見什麽喊什麽。如果棱場上來了位大姑娘,他能從頭喊到腳,褒貶得讓姑娘抬不起頭!


    今天這陣式,抬槓的人一看都知道。這叫“試肩”——一副槓上新來了一個人,得試試他的肩膀。槓子工幹活掙錢,誰也不願意自己這副槓上有一個孬種。今天被試肩的人是二槓大肩。小夥子長得膀大腰圓,隻是看上去肩膀嫩了點。


    第二十三章 大興安嶺的小鎮(2)


    這副槓的槓頭兒叫杜德貴,是鎮上有名的硬漢子,人稱杜老大。他三十七八歲,長得敦敦實實,抬四槓小肩。杜老大一招呼,八個人把掛鉤搭好,槓子穿好,擔在肩膀上。然後,杜老大便亮開銅鍾般的嗓子,領著眾人喊起了號子。


    長長那熊腰,嘿唷!嘿唷!


    長長那熊腰,嘿唷!嘿唷!


    長腰起啊!嘿唷!嘿唷!


    別低頭啊!嘿唷!嘿唷!


    邁開那虎步,嘿唷!嘿唷!


    往前走啊!嘿唷!嘿唷!


    新來的年幼,嘿唷!嘿唷!


    腰板軟啊,嘿唷!嘿唷!


    腿打顫啊,嘿唷!嘿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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