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窗簾的縫隙透進一縷晨曦的時候,肖雪就起床了。她穿著睡衣,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門邊,在黑暗中用深情的目光看了一會那個呼吸均勻的男人,然後到廚房去準備早飯。


    洪鈞被廚房裏的聲音驚醒了,他睜開眼看了看手腕上的夜光表,已經5點多了。他急忙起床穿上衣服。在廚房裏,他見肖雪正在為他準備早餐,便連忙去洗漱。吃早飯時,肖雪坐在一旁默默地望著他,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柔情。然而,洪鈞此時的心思已經集中到李青山身上——他希望李青山不會臨時改變主意。


    分手時,洪鈞說:“我們今天拿到李青山的證言之後就回濱北。不過,案子辦完之後我會來看你。如果女主人不反對的話,我希望能來這裏做幾天房客。”


    肖雪沒有說話,隻是含笑點了點頭。一種茫然若失的感覺從她的心底油然升起。


    第二十章 多此一舉的自殺


    洪鈞在火車站前接到楚衛華,然後兩人直接去那所小學校找李青山。路上,洪鈞把昨天與李青山談話的情況向楚衛華講了一遍。楚衛華很受鼓舞,同時也很想知道李青山心中懷疑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們來到學校門口,李青山沒有像昨天那樣在外麵鍛鍊身體。洪鈞走到樓門前,推了一下,門沒鎖,他們就走了進去。在門廳裏,洪鈞見傳達室的窗戶裏亮著燈,便徑直拐進走廊,來到傳達室門前,敲了敲門。


    屋裏沒有人聲。洪鈞又敲了敲門,並大聲叫道:“李大爺!李大爺!”


    洪鈞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裏迴蕩著。他推了推門,門鎖著。突然,一個不祥之兆跳上他的心頭。他急忙繞回門廳,趴在傳達室的窗戶上,向裏望去——傳達室外屋和裏屋的燈都開著,通向裏屋的門半掩著,看不到一點人影。洪鈞推了推窗戶上的那塊推拉玻璃,但沒推動,說明裏麵劃上了。


    楚衛華見狀也去敲了敲門,仍然沒有反應。他試圖開門,也沒能打開。兩個人轉了一圈,來到樓外傳達室裏屋的窗下。窗內拉著窗簾,但沒拉嚴,漏著一條小縫。洪鈞爬上窗台,從那條縫向裏望去,隻見地上有兩條人腿——由於縫很窄,他看不出地上那個人是坐著還是躺著。


    洪鈞連忙從窗台上跳下來,對楚衛華說:“不好,可能出事了,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給公安局打個電話。”


    洪鈞來到街上,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他估計肖雪還沒有去上班,就撥了肖雪家的電話號碼。電話通了之後,他急切地說:“肖雪,我是洪鈞。我們到了李青山這兒,但進不去屋。我覺得他已經出事了,你能不能通知刑警隊的人來一下?”


    “人死了麽?”


    “很可能!”


    “我馬上通知技術科的人去現場。我也去!”肖雪放下電話。


    洪鈞回到學校。他告訴楚衛華,公安局的人一會就來。兩個人站在學校的門廳裏焦急地等待著。洪鈞第一次親身經歷這種事情,心裏不禁有些緊張。他調節著自己的呼吸,以便使情緒穩定下來。同時,他猜測著可能發生的事情。


    街上傳來了警笛聲。一輛警車飛快地駛到學校的樓前。車停後,跳下來三名警察。緊接著,又有一輛警車駛到,從車上走下來的是身穿警服的肖雪。


    洪鈞和楚衛華簡單地把情況介紹一下。那三名現場勘查人員就分別去察看門窗。他們確認所有門窗都從裏麵鎖上了,便決定撬開一扇窗戶。正在這時,學校的工作人員來上班了。聽說傳達室出事之後,總務科的一位同誌便去找來傳達室門鎖的備用鑰匙。然而,那門仍未能打開。


    這個門和普通的樓房屋門差不多。門把手下麵有一個鎖眼。大概這個門鎖因年久而不太好用,所以門把手上麵又裝了一把撞鎖。撞鎖裏麵有一個卡鈕。大概有人從裏麵把卡鈕劃上了,因此在外麵用鑰匙仍打不開門。於是,現場勘查人員隻好撬開傳達室外間屋的一扇窗戶,進入室內,並從裏麵打開屋門,此時,小學生已陸續來到學校。很多人圍在門外和門廳內,亂鬧鬧的。肖雪讓校長打開大樓的旁門,並由老師們引導學生從旁邊的樓梯去各自的教室。現場周圍才清靜下來。


    肖雪讓洪鈞作為見證人進入現場。此時,一位勘查人員正在對外屋進行拍照。肖雪和洪鈞站在門口。洪鈞看了一圈,覺得外屋的情況和他昨天早上來時一樣,沒有異常的地方。


    第二十章 多此一舉的自殺(2)


    法醫從裏屋走出來,對肖雪說:“肖處,人已經死了。屍體沒動,你去看看?”


    洪鈞跟在肖雪的後麵走進裏屋。裏屋有一個大衣櫃,一張單人床,一個方桌和兩把椅子。床上的被褥都疊放在床的裏頭。方桌上有一個喝了一半的酒瓶、兩盤剩菜、一個碗和一雙筷子。在裏麵牆角的暖氣立管節門上繫著一根手指粗細的繩子,繩子下端的環套在李青山的脖子上。李青山的頭微垂,麵色青紫,後背靠在暖氣管上,臀部離地麵有十幾公分,雙腿向前平伸搭在地上。整個屍體呈坐的姿勢。在屍體右邊靠房屋中間一側的地上有一個四腳朝天的小板凳。在小板凳與方桌之間的地上有一個摔碎的玻璃酒杯。


    看了現場情況之後,洪鈞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他殺,因為他覺得這種姿勢不像自殺。不過,他對法醫學隻有一知半解,便以請教的口吻問那位法醫:“您說,這種姿勢不大可能是自殺吧?”


    法醫很有些不以為然地說:“咋不可能是自殺?完全可能。這叫非典型縊死。不光坐著能吊死人,跪著,蹲著,趴著,都能吊死人!你看看這屋裏,他要想上吊,隻能用這個姿勢。”


    洪鈞環視四壁,又看看頂棚,發現此話不無道理,因為這屋裏再沒有比這節門更高的能拴繩吊人的地方了。不過,他仍有些不解。便問:“人在臨死前不都有一種求生的欲望嗎?那他上吊以後又不想死了,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站起來嗎?”


    “你這都是聽人那麽一說。究竟人在臨死前有啥想法,其實誰也沒體驗過。要真是體驗了,恐怕也就沒機會再說了!”法醫見肖副處長也在一旁認真聽著,便繼續講道:“現在還沒做屍檢,不能肯定是自殺還是他殺。不過從現場情況來看,自殺是完全有可能的。你們看,死者把繩子係好後,坐在這個小板凳上把頭伸進繩套裏,然後用手把小板凳往外一撤或者身體一歪把小板凳往外一擠。由於他兩腿前伸,上半身的重量一下子通過繩子壓在脖子上。這就能造成窒息死亡。我曾經看教科書上說過,隻要有個二三十斤的壓力,就能造成窒息死亡。他這上半身的分量,咋還沒有個五六十斤!”


    洪鈞想了想,又問:“我聽說上吊死的人都是臉色蒼白,他怎麽臉色紫紅呢?”


    法醫說:“典型的縊死是臉色發白,但像這種非典型縊死就不一定了。我以前還見過一個跪著吊死的,臉色也挺紅。”


    洪鈞沒有再說話。他覺得法醫講的挺有道理,心中便生起一種自責感。他在心中自問,是不是你昨天和李青山的談話把他逼上了自殺的道路?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做得太過分啦!你為了救一個被關在監獄裏的無辜者,卻又逼死了另一個無辜的人!想到此,他的心情十分沉重。不過,他總覺得李青山在昨天談話中沒有任何要自殺的跡象,難道李青山還有什麽隱情?或者是在他與李青山談話之後又有人來找過李青山?可是,沒有別人知道他來哈爾濱找李青山的事啊?他不由得回過頭去隔著窗戶看了看站在門廳裏沒有進來的楚衛華。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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