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來了。兩人各端起一杯啤酒,深情地望著對方,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洪鈞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你怎麽能說我小心眼呢?任何一個男人看見自己心愛的姑娘撲到別的男人懷裏,都會有我那種感覺。”


    “我撲到別的男人懷裏?你瞎說什麽!”


    “就是你哥嘛!”


    “你怎麽知道的?”


    “我親眼看見的!”洪鈞把自己那天晚上跟蹤肖雪及後來喝醉酒的情景講述了一遍。


    肖雪聽了不住地樂,“沒想到你這個書呆子還能當偵探!真是自作自受!”


    “可這也不能都怨我。你當時為什麽不早告訴我那是你哥呢?你還對我說是你的中學同學!”


    “因為我哥當時是公安局的通緝犯,他不讓我對任何人講。而且,我以前從沒跟你講過我家裏的情況,我怕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所以就編了假話,想以後再慢慢向你解釋。可我萬萬也沒想到,你就不給我解釋的機會了!而且,我當時也不知道你究竟為的啥!”


    洪鈞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急切地問:“你哥叫什麽名字?”


    “肖雄。”


    “肖雄是你哥?”


    “怎麽?你認識他?他在哪兒?”


    “我不認識他,但我正在找他,我也正想問你他在哪兒呢。”


    “這是咋回事?”


    洪鈞簡要地把李紅梅一案的情況向肖雪講了一遍,然後問:“你後來又見過你哥麽?”


    肖雪搖了搖頭,說:“我父親臨死前,一直念叨著要見他一麵。為這我還花錢在報紙上登了一則啟事,但他也沒回來。嗨,不知道他現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你知道他當時有什麽打算嗎?”


    “不知道。我問過他。他沒告訴我。不過,憑我的感覺,他不像逃命的樣子,他好像有一個很大的計劃。回哈爾濱後,我曾去找過他以前的兩個好朋友,但沒找到。聽說他們去了美國。我想,我哥可能也出國了。要不然,父親去世前他肯定會回來看看的。誰知道呢?也許……他早就死了,不明不白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肖雪與洪鈞從肖雄的事情談到他們自己,談到社會,談到人生。他們似乎都有說不完的話要向對方傾訴。忽然,肖雪想起了洪鈞的火車,忙問:“你的火車票是幾點的?”


    “10點多。呀,現在都8點半了,我的東西還在旅館呢!”


    “你必須今晚走麽?”


    “是的!”


    “那好,咱們快走!”肖雪說著,招手叫來服務員,付了錢,沒等找零錢便拉著洪鈞跑了出去。她在門口攔住一輛計程車,上車後,她向對方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說有急事。司機飛快地把車開到旅館。洪鈞取上行李,結了帳,然後又坐上那輛計程車。


    肖雪說:“現在去哈爾濱站上車已經來不及了。走,去濱江站!”


    當肖雪把洪鈞送進濱江火車站的站台時,那列開往濱北縣方向的火車正徐徐進站。洪鈞跳上火車,幾分鍾後,火車開動了。洪鈞站在車門處,不住地向肖雪揮手。肖雪很快就連同車站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十五章 黑熊嶺上的槍聲


    橘紅色的朝陽終於跳出了灰濛濛的霧幃,在蔚藍色的天空中放射出燦爛的光芒,遼闊的雪原上立刻泛起一片炫目的白光。一輛草綠色吉普車在茫茫的雪原中飛快地行駛著。它時而衝下山坡,時而穿過樹林,時而如在冰麵上滑行,時而像在浪峰上顛簸。


    開車人是濱北縣委的司機劉永勝。由於他是大個子、大臉盤、大眼睛、大鼻子外加大嗓門,所以當之無愧地被稱為“大劉”。他開車技術很高又喜歡打獵,穀春山每次打獵都要坐他的車。


    洪鈞和穀春山並排坐在後麵,一邊聊天,一邊觀賞路旁的雪原風光。洪鈞認為這是很好的機會,就把話題往他關心的案子上扯——“那天我坐大巴車去濱北農場,就覺得這邊兒的雪景真是太美了。對了,穀書記,我聽說,李紅梅那個案件發生的時候,你們正好就在那個農場辦案。那是個什麽案件?”


    穀春山想了想,不太情願地說:“那好像是個涉及‘民運’的案子,是哈爾濱市公安局讓我們協查的。後來,也沒查出啥問題。”


    “我聽說,你們查的那個人叫肖雄,就是李紅梅的男朋友。是嗎?”


    “是的。當時,我們也曾經懷疑李紅梅是讓肖雄害死的,殺人滅口,還發過通緝令。可後來一直也沒抓到肖雄,那個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肖雄是個什麽樣的人?”洪鈞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穀春山搖了搖頭,說:“我沒見過這個人。我們調查的時候,他一直在哈爾濱。後來,聽說他跟著那些‘民運分子’跑到美國去了。那些案子,當年查得挺認真,現在想想,其實也沒啥意思。人吶,多一半都是在瞎折騰!要我說,還是有時間,多出來看看大自然,比啥都強。”


    洪鈞感覺到穀春山不願意談論那些舊案,就知趣地把下麵的問題收了回去。他也不想破壞這初次打獵的美好心情。而且,他相信今天還有機會談論那些問題。


    吉普車來到一個山口,減慢了速度,然後向下拐進山溝。這裏沒有路,隻有拉柴火的大車在雪地上壓出的幾道車轍。大劉的雙手緊握方向盤,沿著那深深的車轍印往前開。發動機時高時低地“哼哼”著。車輪不時被藏在雪中的由草根盤結成的土包——“塔頭墩子”墊得跳起來。穀春山和洪鈞都無心聊天,因為他們的雙手都緊緊抓住扶手,以防腦袋撞到頂篷上。


    吉普車轉過兩座山包,來到一片開闊的大草甸子。忽然,從前麵路邊的樹林裏走出一位獵人。那獵人身材魁梧,絡腮鬍須上掛滿了哈氣凝成的白霜。他背著一桿雙筒獵槍,槍筒和他額角上的疤痕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洪鈞一看,這不是大老包嘛!


    車停了,穀春山跳下來,笑嗬嗬地迎上去說:“大老包,我們來的不晚吧?”


    “老穀!才剛我還尋思你會不會讓我白等一天呢!”


    “打圍的人,哪能說話不作數呢!”穀春山說著,回過身來,指著剛從車裏跳下來的洪鈞,“來,大老包,我給你介紹個新朋友。這位是北京來的律師,洪鈞博士。洪博士,這位是……”


    但是,穀春山的話還沒說完,洪鈞就說道:“大老包!我們認識。”


    大老包對洪鈞的出現甚感意外,不禁問道:“你咋也來了?”


    穀春山有些迷惑,便問洪鈞:“你們咋認識的?”


    洪鈞說:“上次我跟你們說在濱北公園看見一個套兔子的獵人,就是他。哎?你們是老朋友啦?”


    第十五章 黑熊嶺上的槍聲(2)


    “算不上老朋友,獵友。”穀春山說,“上個月我來打圍,碰上了大老包。大老包可是正經八本的獵手,道兒看得準,槍法也好。所以,我們就約好今天在這兒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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