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話。我告訴你,這事兒先不要往外講,法院那邊兒,我去解釋。我還得告訴你,吳老蔫兒,你可別再耍小聰明。再出事兒,你這個刑警隊長就別幹了!還有,那個律師要是來調查,好好配合,起碼要讓人家感覺我們是在配合。你整明白了嗎?”


    吳鴻飛走後,郝誌成點燃一根香菸,站在窗前。他早已拿定主意,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一定要跟穀春山站在一起。這不僅因為他和穀春山是多年的戰友,而且因為他看好穀春山的前程。他堅信,隻要穀春山當上未來的濱北市政法委書記,那麽他至少也能當個濱北市公安局的常務副局長。他的期望不高,隻要能在退休前混個副廳級就心滿意足了。他滿懷信心地把菸頭按在菸灰缸裏,大步走了出去。


    下午,洪鈞來到濱北縣公安局。他向傳達室人員說要找郝局長,那人就讓他進去了。他來到局長辦公室,但郝誌成不在,他就經人指點找到了刑警隊。他見一個辦公室的門虛掩著,裏麵有人,便敲了敲門。聽見有人喊“進來”,他才推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但因雜亂無章地擺放著桌子、櫃子和床,所以使人感覺它不大。此時,兩個小夥子正在聚精會神地下象棋,另有一人躺在床上,臉上蓋著一張報紙。一個小夥子抬起頭來掃了洪鈞一眼,然後低下頭去接著想棋。過了一會,他終於挪了一步棋子,並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找誰?”


    洪鈞忙說:“我找吳鴻飛隊長。”


    兩個小夥子都抬起頭來,打量著洪鈞,其中一位沖裏麵床上躺著的人努了努嘴。洪鈞正不知是否應該去叫醒吳鴻飛的時候,隻聽另一個小夥子抬高嗓音問——


    “啥?你找吳隊長?待會兒再來!”


    “誰找我?”小夥子的話音還沒落,躺在床上的吳鴻飛已經掀開報紙坐了起來。


    兩個小夥子接著低頭下棋。


    洪鈞忙打招呼:“您好!吳隊長。”


    “噢,是洪律師呀。”吳鴻飛伸了個懶腰,慢騰騰地走出來,坐在一張辦公桌前的椅子上,說:“坐,洪律師。你找我有啥事兒?”


    “我今天剛從北京來,我想……”洪鈞沒有把話說完,而是用眼睛看了看那兩個下棋的小夥子。


    “說,洪律師。在咱們這圪墶說話不用背人。”吳鴻飛說著,點著一支香菸。


    “我想了解關於那把水果刀的情況。聽說原來那把找不到了,是麽?”洪鈞沒有提調換水果刀的事情。


    “嗯哪!淨他媽出這邪性事兒!”吳鴻飛沖一個下棋的小夥子喊道,“喂,東升!”


    “吳隊,叫我啥事兒?”


    “你去把老於喊過來。”


    “是,吳隊。”那個小夥子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但剛走到門口,又被吳鴻飛叫住了。“算了,還是我們過去吧!”吳鴻飛站起身來,對洪鈞說:“洪律師,咱們過去談。”


    洪鈞跟著吳鴻飛出辦公室,沒走多遠,就進了另一個房間。這間屋子比較小,隻有兩張辦公桌和幾個櫃子。一個玻璃門的櫃子裏放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有幾個大玻璃瓶裏用液體泡著人體組織。櫃子的底層還放著一個人頭骨。


    聽到開門聲,從辦公桌後站起一位身材矮小、花白頭髮、白淨臉、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他問:“吳隊,找我有啥事兒?”


    第十二章 水果刀上的秘密(3)


    吳鴻飛一邊往裏走,一邊用一個半眼睛看著對方說:“這位是北京來的洪律師,他想了解那把水果刀的事兒,你給講講。”他又轉身對洪鈞說:“這就是於景輝同誌,幹了二十來年法醫,去年還評上了法醫師。”


    洪鈞走上去和於法醫握手問好,吳鴻飛則坐到裏邊的椅子上。洪鈞開門見山但是很客氣地問道:“於法醫,原來那把水果刀一直是在您這兒保管的嗎?”


    於法醫說:“是的,這個責任,我不能推。”


    “那您什麽時候發現那把水果刀不見了呢?”


    “就是前兩天我出差回來。因為那把刀子用完之後,我就放在櫃子裏了,一直也沒有打開看過。那天吳隊跟我說,法院要調這把刀子,檢驗上邊的血痕。我這一找,才發現紙口袋在,可刀子沒了。我當時就傻眼了,趕緊報告了吳隊。”


    “那就是說,這把刀子不一定是這幾天才丟的?”洪鈞的語氣是半說半問。


    “啥時候丟的,這可說不準。我們這裏是基層,人手少,管理也不到位,前年還搬過一次家,東西都整挺亂的。像這種老案子中的東西,我們都不咋理會兒。”


    洪鈞點了點頭,換了個話題,“於法醫,當年您檢驗刀上的血跡,除了abo血型外,還做別的了嗎?”


    “我知道血型可以做好幾種,而且做的種類越多,人身識別的可靠性就越高。可我們是基層,沒有那條件,隻能做abo。不怕您笑話,就這abo還有問題呢!”


    “什麽問題?”洪鈞問。


    於法醫看了一眼吳鴻飛,說:“當時我在水果刀上檢驗出兩種血型。”


    “什麽?”洪鈞大吃一驚。


    “是兩種,a型血和o型血。我開始出的報告就是兩種。是吧,吳隊?”


    一直沉默不語的吳鴻飛皺了皺眉頭,說:“有這事兒。”


    “被害人身上的精液混合斑中也檢驗出了a型血和o型血,這個正常,因為死者是o型血。可是刀子上的血痕中怎麽會有兩個人的血呢?被害人的血怎麽會跑到水果刀上去呢?再說啦,被害人身上也沒有傷口啊。真是莫名其妙!後來,他們都說我把檢材弄混了,我自己也解釋不清,隻好重新出了個a型血的檢驗報告。”


    洪鈞說:“可您認為自己的檢驗沒錯?”


    於法醫略有些激動地說:“對!我的工作一向很認真,這又是個大案,我肯定沒有弄差檢材,而且我也肯定那刀上確實有兩種血型!”


    “會不會是別人給弄上去的?”


    “那我就說不清楚了。我的鑑定就對檢材,至於檢材本身有沒有問題,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於法醫瞟了一眼似乎在一旁漫不經心地看著那個頭骨標本的吳鴻飛。


    洪鈞又換了一個話題, “我聽說當年對李紅梅的死亡原因也有不同的看法?”


    “是的。李紅梅的屍體上有一些機械性窒息死亡的體徵,像臉色青紫、眼結膜出血點啥的,但是不夠典型,特別是她的身體上沒有傷。我當時也分析了,要說機械性窒息死亡吧,她肯定不是勒死的,也不是掐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悶死。可是悶死的人,屍體上一般也會有些抵抗的傷痕,至少像嘴、鼻子等部位會有表皮剝脫等傷痕。李紅梅的屍體上看不到這些傷痕,因此我懷疑她本來有心髒病。如果她本來有冠心病或者心肌炎,那麽強姦就可能導致猝死,而且也會有臉色青紫、眼結膜出血點等體徵。我當時曾經提出來要做屍體解剖,但是領導要求盡快結案,死者家屬也不同意,所以就沒做,就按窒息死亡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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