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在銀行那種地方盡給別人點錢,還不如和我們一起幹哩,一定非常痛快。”澤井這樣勸誘過三尾。


    “我沒有你們這種氣魄和技術。”


    “摩托車是活的。隻要它理解你的心情,就會順著你。這樣,它就成為你的手腳。”


    “我這個人好像適合給別人點錢。”


    “我當然也不會老這麽幹下去,隻是現在不知道幹什麽好。高考上大學,然後當上什麽公司的職員,接著結婚生孩子,這有什麽意思?正因為自己不想這樣,才一意孤行,結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要是早知道結果是這個樣子,無非要不無條件投降,要不死命抗拒而已。”


    “你能想像出我身穿西服、按時去公司上班的樣子嗎?”有一次,在飛車以後,澤井對三尾說過自己的心裏話。


    “實在無法想像。”三尾對腦子裏的想像不禁失笑。


    “但是,我自己能想像出來。現在幹的隻是一場鬧劇,完全是瞎胡鬧。這場鬧劇很快就要結束,最終我們仍然無法逃脫這個社會機製的約束。”


    “沒想到你還這麽想。那為什麽還要恢復風神呢?”


    “風神是永恆的。即使我們現在玩的是鬧劇,但從中可以多少認識社會。我想把這個劇場保留下來。”


    雖然三尾無法贊同澤井的說法,但如果真的是一場鬧劇,無疑是一種青春劇。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加入飛車隊的嗎?”


    “不知道。”


    “我想告訴你。願意聽嗎?”


    “那當然。”


    “我的母親和老師睡覺了。”


    “什麽?”


    “得到父親許可的。”


    三尾無法理解澤井的話。


    澤井的父親經營一家小企業。他由於自己沒有上過學,總覺得低人三分。是大企業下麵承包的小企業的再下麵的承包小小企業,飽嚐社會的艱辛。對母公司的那些大學畢業的年輕職員都要低三下四,唯唯諾諾,不論多麽屈辱苛刻的條件,都得忍氣吞聲地接受。因此,他覺得不能讓孩子再這樣抬不起頭來,一定要讓孩子接受高等教育。隻要考上大學,將來在一流公司工作,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澤井的父親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


    初中畢業的時候,澤並的成績是“上-”。正好在進入將來可以直接升入—流大學的附屬高中的合格分數線上浮動。這所高中的錄取標準,除了考試成績外,還要參考班主任的意見。所以,決定澤井能否進入這所學校,班主任的意見起著關鍵的作用。從某種意義上說,學業成績並不重要。如果班主任對該生的評價很壞,根本就沒有希望被錄取。


    澤井弘的母親頗有姿色,年輕的時候就被喻為古代美女“小町”,後來越發成熟,充滿女性風致韻絕的魅力。澤井弘的班主任早就對她垂涎三尺,她也敏感地意識到這一點。為了讓兒子能夠順利進入這所高中,她就與丈夫商量,最後為子捨身,終於取得入學的保證。


    “這簡直不可思議。可是,你是怎麽知道的?”三尾問。


    “有一次父母親為一點小事爭吵的時侯,父親說漏了嘴。雖然他立刻慌張地收回,但我從母親的臉色上明白了一切。從那一天起,我完全拒絕讀書。雖然知道那樣做無濟於事,可是實在讀不下去。怎麽樣?這種事常有吧?真他媽的,一點兒也不稀罕。”


    澤井自嘲般地歪著嘴唇,像是後悔把這件事告訴三尾。說話之間,車子來到西原一丁目的兒童公園附近。


    “又到這裏來了。我開著車,很自然而然地就往這裏來,大概是阿茶的靈魂在呼喚吧。”澤井說。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這一天夜裏,已經有人在兒童公園前麵。一輛私車停在公園停車標誌的鐵柵欄前,一男一女站在旁邊。公園裏有公共廁所,大概是剛剛上完廁所的吧。


    澤井將摩托車停在那輛私車後麵。那一對男女瞟了他們一眼,立即恢復漠不關心的表情。也許他們也認為澤井是上廁所的吧。


    三尾漫不經心地瞧著這一對男女,覺得不像上廁所的樣子。女的嘴裏念叨著什麽在周圍轉來轉去,男的擔心地看著她。這在夜深人靜的公園裏顯然不太尋常。


    他們的舉動引起澤井和三尾的注意。在鬆下久子失蹤的地方出現這種怪異的現象自然不能視而不見。於是,澤井和三尾開始接近他們。男的十分警覺,作出防備的樣子。女的無動於衷,依然自言自語。因為夜深人靜,女人念叨的話傳到他們的耳朵裏。


    “老友離我亦遠去,恍若陌生悲舊容……”


    二人驚愕地對視著。這是銘刻他們心中的那塊手絹上的詩句啊。他們立刻向女人走去。男的站在女人身後,保護著她,擋在他們麵前,以為這兩個年輕人要採取什麽危險不軌的行為。尤其腦袋颳得青亮的澤井看上去更令人可怕。然而,女人依然如故。


    “春來草雨三月櫻,四月虎杖花映紅……”女人旁若無人似地繼續念著詩句。


    “你怎麽知道這詩句?”澤井問女人。


    但是,女人對澤井瞧也不瞧一眼,依然念道:“五月爭看杜若艷,窗外西原暉茜雲。”


    “喂,我問你話,你沒聽見嗎?”


    澤井想伸手抓女人的胳膊,男的張開雙手擋住,責問道:“你要幹什麽?”


    “我想知道她從哪裏學的這些詩句?”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這個男人30左右,身體結實。


    “她是你的夫人嗎?”澤井轉向男人。


    “是的。”


    “那麽也許你也知道,你的夫人念叨的詩句是什麽意思?她怎麽知道這些詩句的?”


    “所以我問你為什麽要打聽這個?”男人依然保持著高度警戒的架式,因為要是打起來,一比二,顯然寡不敵眾。


    “這是夫人的東西嗎?”澤井把警察檢查後退回來的手絹拿起來,在男人麵前攤開。


    “啊!這是……”


    借著遠處射來的淡淡燈光,男人看著手絹上的字跡,發出驚嘆的聲音。


    “想起什麽來了吧?”


    這時,女人突然伸過手來,一把搶去手絹,說:“我的手絹,在這裏啊。”她高興地抖動著手絹。


    “這塊手絹怎麽在你手裏?”男人問澤井。


    “就在這個地方揀到的。這是發生一起軋人後逃逸的車禍的地方。”


    澤井盯著對方的臉,心想這一對夫婦肯定就是車禍的肇事者,現在又回到現場來。


    “軋人後逃逸?這是怎麽回事?”


    “你別裝蒜了!就是你們車軋阿茶以後逃逸的。當時你的老婆的手絹掉在現場,你害怕留下證據,現在回來尋找。你們氣數已盡,手絹上留有阿茶的血跡。走,一起到警察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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