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伯抿了一口酒,咂了咂舌頭,仿佛要讓酒勁傳遍全身似的,做完這個,他又拿起一份(耶路撤冷通訊),隨便翻了翻。


    當可怕的兇殺案發生時,記者威爾伯正在倔意地享受著自己的假期:整整十天的徹底放鬆。因為《國際論壇》上沒有登有關這起兇殺案的消息,威爾伯是在回家的航班上才第一次聽說這起兇殺案的:當時他手裏拿著一份《耶路撒冷通訊》,上麵有關於這起案子的報導。


    和許多外國記者一樣,威爾伯既不會說希伯來語也不會說阿拉伯語,他的消息來源就是那些當地的報刊:他從《耶路撒冷通訊》上了解以色列人的態度,從《阿拉伯事務》的英文版上了解阿拉伯人的看法。盡管兩份報刊的政治色彩都很濃厚,但威爾伯擅於把二者結合起來折衷地看問題平行論又稱“身心平行論”。一種關於身心關係的學說。,而不被某一派的謊言所迷惑。當地記者總喜歡在報紙上互相攻擊,像偏執狂似地拚命指責對方,把自己這一方說成是受盡欺淩、忍無可忍的犧牲者。經常有些性急的外國記者跑出去實地採訪,但他們總是悻悻而回。大街上負責軍事檢查的軍人們並不因他們是外國記者就網開一麵;相反,往往對他們嚴加盤查,弄得他們隻好掃興而歸。


    威爾伯的假期過得不錯。他在沙灘上認識了一個義大利的女攝影記者。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吉娜。吉娜略微有點瘦,長著金黃色的頭髮,有著一雙迷人的藍眼睛,她時不時還來點古柯鹼。在沙灘上他們彼此交換了自己得意的照片,一起品嚐了她放在沙灘背包裏的一小瓶威士忌。然後他們一起回了旅館,住在威爾伯的房間裏。吉娜把自己的房間也退了。接下去的幾天他們過的很開心,天天在一起遊泳、跳舞、打網球、做愛。當然一切都是威爾伯買單。一天早上,吉娜接了個電話,她得回去工作了。在匆匆吃了早飯之後,吉娜衝著床上的威爾伯來了個飛吻就關門出去,直奔機場回了羅馬。威爾伯一想起她,耳邊就又響起她做愛時的驚叫聲,心中暗暗說道:這個瘦姑娘,長得雖然不漂亮但還是挺刺激的。


    威爾伯又吃了一大口火雞肉,在嘴裏慢慢嚼著,細細品嚐它鮮美的味道。兩起兇殺案,也許這還隻是剛剛開始,後邊還有更多的兇殺案要發生呢。這條消息應該發回去,國內總部要的就是這種消息。毫無疑問,《時代》雜誌駐中東地區的記者已經知道了這兩起兇殺案,但他們並不關心這個,他們隻對政治事件感興趣。像這種事一般都是威爾伯報導的。這一次,他認為也可以試一試,說不定能發掘點什麽東西出來呢。


    離開美國,在報社的駐外記者站工作並不是件好差事,開始,威爾伯很想家。但在以色列呆了六個星期以後,他也就不怎麽想家了。因為沒有時間鬧下來讓你想家。這兒一切都是快節奏的康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郭象力主名教與自然合而為一。,快得簡直要把人逼瘋了。


    沒有人會停下來陪你聊天,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的,到處都鬧哄哄的,格瑞鮑斯凱卻偏偏很喜歡這個。他精力充沛,一天到晚到處跑。在他出事之前,他創下了駐中東記者的發稿紀錄。但是有一天,一切都結束了:他跑得太遠了,結果睬了地雷,被炸掉了一隻胳膊,一條腿。總部把格瑞鮑斯凱召回了美國,又把威爾伯調到了中東。


    在巴西舒舒服服呆了三年之後,回到曼哈頓真不習慣。曼哈頓到處都是鬧糟糟的,讓人不舒服。“歡迎你回來。”馬克在總部舉辦的迎送儀式上熱情洋溢地講著,總部辦公室那幫隻會拍馬屁的傢夥拍著格瑞鮑斯凱的肩,親熱地跟他打著招呼:“真正的榮譽屬於格瑞鮑斯凱,讓我們為這個獨臂海明威幹杯!


    讓我們好好合作,一塊兒把好萊塢搞個天翻地覆。”(威爾伯真懷疑格瑞鮑斯凱能否忍受這種令人作嘔的虛情假意?)這不是他想過的生活。很久以前,威爾伯就已經厭倦了戰地記者的工作。他隻想找個輕鬆點的活,好好地享受人生。威爾伯並不適合和那幫以色列的官僚們打交道。


    在別的地方一件可以成為大家好幾個禮拜的話題的事,在這兒人們第二天就不注意它了,每天都有新的大事發生,誰還去關注昨天的新聞。耶路撒冷有二十多個政黨,威爾伯對其中的大部分都不太了解。它們組成了一個聯合政府,但從來就沒有安寧過,為了一丁點權力,不同的政黨就要互相攻擊吵個不停。議會也是這樣,上個禮拜議會開會,開著開著,議員們打了起來。阿拉伯人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們總是纏著你,向你哭訴他們的所謂悲慘遭遇。目的隻不過是想上上報,如果能配上照片,那就更好了。


    威爾伯已經在這兒呆了六個禮拜了,過去的每個禮拜都發生過大規模的政治示威遊行。有的禮拜甚至發生了不止一次。醫生、護士、郵遞員都舉行過示威遊行。上個禮拜,計程車司機們也罷工了,他們要求交通部給他們長工資,他們堵住了主要街道,在喬治王大街燒了一輛報廢了的破車,當時濃煙滾滾,直衝雲霄,搞得人心慌慌的。威爾伯隻好把車停在家裏,自己步行出去採訪,這使他很惱火,這幫猶太人真不好打交道,不知不覺中,威爾伯對一向討厭的以色列政府有了幾分好感。


    威爾伯喝完了杯中的波旁酒,將杯子放在吧檯上,朝四周望了望。酒店裏一共有六張桌子,有五張都空著。角落裏有兩個記者:瑪格麗特,阿若羅夫,這兩個記者威爾伯都不太熟。他們兩人一邊吃著餡餅,喝著薑汁啤酒,一邊用很低的聲音談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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