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太後和幾個貴人都散了, 賀老太太才走過來,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宋朝夕,笑得敷衍, “不知道國公夫人有沒有看到老朽的玉簪?”


    宋朝夕原以為她是來道謝的,正準備借機敲打一下賀老太,誰知賀老太太一來就找她要玉簪?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她堂堂國公夫人還能昧她一個老人家的玉簪不成?


    宋朝夕蹙了蹙眉,語氣稱不上和善:“賀老夫人該不會是被嗆糊塗了吧?自己玉簪丟了就去找, 問我幹什麽?難不成我是你定北侯府的小廝丫鬟, 還得幫你看著你家玉簪不成?”


    賀老夫人沒想到她如此強硬,便做足了長輩的樣子,“方才玉簪還在頭上,怎麽國公夫人救了老朽之後, 老朽那玉簪就沒了?老朽也沒別的意思,隻是老朽那玉簪是老侯爺在世時送我的,老朽格外珍惜, 方才國公夫人拉扯老朽後, 簪子就丟了,老朽不免要問幾句。 ”


    宋朝夕對於她的這番話並沒什麽特別感覺,在她遇到的人裏, 賀老太太這種級別根本排不上名號, 若說不講道理, 沈氏這個親娘就比賀老太太難纏多了。若不是因為賀老太太是容媛的婆家人,宋朝夕是一個眼神都不會給她的。


    她不鹹不淡地笑笑:“所以賀老夫人到底想說什麽?”


    賀老太太沒想到她不往坑裏跳, 隻能自己找台階下, 拿起一旁碎掉的玉簪,惋惜不已:“許是方才國公夫人從後麵抱我時撞掉,這可是老侯爺送我的唯一的首飾!老侯爺去了那麽些年, 我經常對著玉簪睹物思人,這玉簪就是我的命,原想著要帶玉簪進棺材的,誰知卻遇到這樣的事!”


    宋朝夕挑眉,倒是開眼界了,她剛剛救了賀老太太一命,賀老太太不感激她就算了,竟然反咬一口,找她要玉簪,就算那玉簪真是她弄碎的又怎樣?難不成她救人時還顧得上那些?


    她這個樣子看人時有種高高在上的意味,顯然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了。賀老太太蹙眉,她輩分長,在京城這個圈子裏,還沒有活得比她更長命的老太太,因著和太後關係不錯,大家又敬佩她一個人撐起定北侯府,對她多有尊敬,可宋朝夕卻明擺著沒把她放在眼裏,賀老太太氣不過,視線從對方身上掃過,看到宋朝夕那代表一品誥命的服飾,忽然明白對方的底氣是哪來的了。


    是啊,她男人可是容國公,聽聞她如今是專房之寵,男人被她這狐媚子禍害得連個通房都不敢有,要她是顧老夫人,肯定不能由著這樣不守婦道的兒媳作妖。


    宋朝夕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反應過來,拉著容媛的手,意味深長地叮囑:“阿媛,賀老太太寶貝的玉簪丟了,你務必從你的嫁妝裏挑一個更好的玉簪,替我送給賀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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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媛對著賀老太太下意識就有點慫,這賀老太太麵色嚴肅,很會磋磨人,她有一次不過是瞥了賀青州一眼,就被賀老太太教訓不守婦德。


    她沒想到宋朝夕敢懟賀老太太,當即有了底氣:“是,嬸嬸,我回頭就從嫁妝裏挑一個好的送過去。”


    賀老太太差點吐血,男人家要是動妻子的陪嫁,傳出去肯定要叫人議論的,定北侯府就算再窮也不至於明著打容媛嫁妝的主意,宋朝夕這話是堵她呢,說什麽從嫁妝裏挑一個更好的,不就是在暗示她的簪子差,上不了台麵嗎?難不成她一把年紀了還真要容媛這個算媳婦賠償給她不成?再說她今日的目的也不在於這個簪子。


    賀老太太年輕時也京城一等一的閨女,隻可惜年紀漸長,老侯爺早早去了,她相繼送走了男人和兒子兒媳,命硬的名聲就這麽傳了出去,如今定北侯府闔府隻剩下她和賀青州,她越發好強,發誓要把孫子拉扯成人,讓孫子連中三元,封侯拜相!當初國公府有意要跟定北侯府說親,賀老太太就從心底瞧不起容媛,總覺得這容媛上杆子倒貼上來,肯定有隱疾,否則國公爺如今勢頭正盛,怎麽會紆尊降貴跟定北侯府結親呢?


    奈何賀青州被他表妹迷惑住了,整日跟表妹在房中廝混,賀老太太是個厲害的,當然不可能讓那賤蹄子禍害她孫子,她孫子是人中龍鳳,注定了與其他男人不同,小蹄子娘家幫不上一點忙就算了,還整日獻媚,拉著他孫子白日關門,賀老太太一看到他倆膩歪就腦殼疼。她當然不同意賀青州跟那小蹄子在一起,娶容媛進來也是為了讓那小蹄子不好過。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日日叫容媛到跟前來晨昏定省,打壓容媛,就是為了讓容媛認清現實,她現在是定北侯府的孫媳婦,他們定北侯府建府可比容國公府要早,她雖然是大小姐,可在她賀老太太眼裏,她什麽都不算。


    容媛嫁進來時間不短了,肚子卻一點動靜沒有,賀老太太坐實了自己的猜測,這容媛肯定生不出孩子來,正是因為如此,容國公府才上趕著嫁女兒,連他們定北侯府的嫁妝都沒怎麽要,交換庚帖沒多久就強行把這個賠錢貨女兒塞來定北侯府,這樣的人她賀老太太還真看不上!


    還好容媛乖巧,也不像家裏那小賤蹄子整日拉著她寶貝孫子睡覺,不要臉的很!容媛至今隻跟她孫子睡了一次,很識時務,老太太對她這一點很是滿意。


    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為嗆住被宋朝夕救了,要是宋朝夕挾恩圖報,以此來打壓她可怎麽辦?她們定北侯府本來就矮容國公府一頭,若是再被人壓製住,容媛在定北侯府豈不是要作威作福了?賀老太太肯定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才想出利用簪子,說出救命之恩抵消的話,讓宋朝夕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


    賀老太太笑不出來了,“不就是個簪子嘛,我一向最疼阿媛,怎麽能讓她送簪子給我。”


    宋朝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可不比賀老太太差,她嘴角微勾,雖則眼中不見笑意,可任誰看了都會誇她懂禮數。


    “我早聽我家阿媛說了,老太太你是個仁善的,從來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把她當自己孫女兒疼,從她嫁進去到現在,您連晨昏定省都舍不得她做,不僅不叫她伺候,還總是吩咐她要照顧好自己,把定北侯府當自己家,說什麽都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我一聽這話就覺得老太太是個仁善的,不像有些性格扭曲的老太太,整日磋磨兒媳孫媳,恨不得把兒媳孫媳踩在腳底下,不把兒媳孫媳當人看。”


    賀老太太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隔空打了臉,她這才意識到宋朝夕是個狠人,無論宋朝夕知不知道容媛在定北侯府的情況,她高帽子這麽一戴,周圍的貴人們都聽到了,等回了府,那還有臉叫容媛來她跟前伺候?要是叫了,豈不就成了宋朝夕口中那種性格扭曲磋磨孫媳的老太太?


    賀老太太皺巴巴的臉上浮上假笑,“阿媛在我們定北侯府什麽都好,就是嫁過來有些時日了,這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當然,我不是那種苛刻的老太太,我尋思著什麽時候有空帶她去廟裏拜拜,說不定就懷上了呢。”


    宋朝夕聞言,極其訝異地接話:“老太太您的意思莫不是說定北侯世子可能……”


    她像是窺測到了什麽大秘密,表情複雜極了。賀老太太連忙看向四周,臉都白了,“你胡說什麽呢!我孫子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是我多慮了,可我們家阿媛自小就有禦醫調理身子,身體極好,絕不可能子嗣困難,可這都成親都快兩個月了,怎麽連個子嗣都沒有呢?尋常人家的男子一個月就能叫妻子懷上,世子爺卻遲遲不能叫妻子受孕,實在讓人擔心世子爺的身體!不過我們容國公府不是不講道理的,即便世子爺真的身體有虧,難以有子嗣,我們也不會瞧不起世子爺,若真需要,我們國公府可以帶著阿媛去廟裏給世子爺祈福。”宋朝夕一副為她著想的模樣。


    賀老太太暗示容媛身體有問題,宋朝夕就反將一軍,嫌棄賀青州不能讓妻子受孕。


    賀老太太帶容媛去廟裏是為了暗示容媛身體不好,宋朝夕卻可以把話扭曲為為賀青州祈福。


    賀老太太算是見識到什麽叫顛倒是非了。她一口氣堵在那,偏偏她自詡名門後人,不可在外頭討論這等羞人的事。以至於她甚至不知該如何反駁宋朝夕,偏偏宋朝夕說到她痛處了,她孫子跟那小蹄子廝混了一兩年,那小蹄子的肚子卻不見大,一直女扮男裝混在孫子身側。難不成她孫子真的身體有虧,那方麵不行?賀青州是定北侯府一根獨苗,賀老太太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差點當場暈厥。


    容媛在定北侯府受了這麽多委屈,天天被賀老太太諷刺是不下蛋的母雞,從不知道賀老太太也有被人懟到無話可說的一天,同樣的話題,不同人就能說出不同的道理出來,她沒懷上,賀老太太說是她不生,可到了嬸嬸嘴裏,卻成了賀青州德行有虧!


    容媛想到和賀青州同房那日,一開始有些疼,可他十分急促,沒幾下便交代了,她都沒流血,嬤嬤進來看到她欲言又止。後來賀青州旁敲側擊問她以前是不是騎過馬,又問她為什麽沒流血,容媛自己也不知道,成親時,她手臂上的守宮砂明明沒有破掉,怎麽會不流血呢?


    賀青州臉色不好,卻像是吃了悶虧一樣走了。


    後來他不肯來她房裏,容易隻覺得鬆了口氣,隻是這種真實原因她不敢跟家裏說,怕家裏為她擔心,就連嬤嬤都不知道真實原因。被賀老太太打壓久了,她一直懷疑是自己沒魅力,留不住男人,沒法讓男人賴在自己身上,卻不曾想,有問題的可能是賀青州。


    她頓時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我孫子絕不可能有問題!”賀老太太低聲嚷嚷。


    宋朝夕攤手挑眉:“誰知道呢?”


    賀老太太氣得差點當場卒了。


    宋朝夕不是不給賀老太太臉麵,隻是賀老太太這樣的人,你縱然對她再好,她也不會反省自己的過錯,幾十年的習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你若對她客氣,她反而覺得你好拿捏,覺得你心頭有鬼不敢對她怎麽著,你硬氣一點,她反而要看菜下飯。


    容媛走到一旁,心頭暖暖的,差點要哭了,“嬸嬸,還是你對我好。”


    宋朝夕瞥她一眼,要笑不笑,“記住,到了婆家可別再被婆家人欺負了。別人敬你一尺,你敬別人一丈,可若是別人不敬你,你也沒必要上趕著,讓人打了左臉還要往你右臉上張望!”


    容媛愣愣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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