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被診斷出有身孕後, 老夫人的補品就流水似的往湖心小築送,高氏也派人送來幾盒燕窩,湖心小築本就不大, 宋朝夕麵對著堆積如山的補品,實在有些頭疼。


    顧顏一早來給宋朝夕請安時,看到這些補品,暗暗變了臉色。


    太醫查出她有孕時, 國公府給的補品就夠多了, 她以為自己母憑子貴,跟從前不一樣了。見到宋朝夕這的補品才知道自己那些根本不算什麽。顧顏在永春侯府這麽些年,就沒見過這麽大方的婆婆,宋朝夕不過懷個孩子, 老夫人竟然舍得花這麽多銀錢,明明自己也懷了,卻根本比不過宋朝夕。


    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一點!顧顏屈身行禮, 聲音柔柔的:“給母親請安。”


    宋朝夕沒說話, 神色淡淡地喝茶,顧顏沒等到她的免禮聲,拳頭緊攥。她身子本就不好, 又懷有身孕, 初懷孩子她每日都懶懶的, 不願意動彈,從前院走來湖心小築, 一路歇息了好幾次。偏偏宋朝夕婆婆的身份就像一座大山把她壓得死死的。


    屋內香氣嫋嫋, 不知過了多久,顧顏腿彎打顫,才聽宋朝夕說:“聽聞今日有人去毅勇侯府鬧事, 毅勇侯世子爺被告去官府,鋃鐺入獄,毅勇侯府是世子爺母親的娘家,世子夫人一向跟毅勇侯府人親近,世子夫人聽了這事可有什麽想法?”


    宋朝夕語氣淡淡的,卻把顧顏說得一頭是汗,“兒媳沒什麽想法。”


    “哦,我還聽說永春侯府世子爺如今也在大牢裏,永春侯夫人對世子夫人格外青睞,甚至比我這個親女兒還要親,世子夫人對這事可有什麽看法?”


    顧顏畢恭畢敬,“兒媳沒什麽看法。”


    “奇了怪了,這些事你沒什麽想法,偏偏世子生辰時你想法那麽多。”


    她語氣不鹹不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怒,顧顏知道那日不該多嘴,否則也不會落人口實。可她若是不說,宋朝夕就會饒過她嗎?未必吧。她算是看明白了,無論宋朝夕說什麽,對或是不對,都不重要,因為人家是母親是婆婆。


    她這個兒媳隻能小心伺候著,“兒媳確實不該多嘴,但兒媳也是好心,希望母親不要怪罪兒媳。”


    宋朝夕猶豫片刻,才大度地揮揮手,“你是我兒媳,我當然不會怪罪你。但國公府禮不可廢,我雖則心裏原諒你,可為了堵上悠悠之口,逼不得已,不得不做做樣子給下麵的人看,世子夫人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顧顏牙咬得更緊了,她就說宋朝夕沒那麽大肚,原來是在這等著了,“兒媳不敢。”


    “那就好,”宋朝夕笑了笑,極為舒心,“按理說世子夫人懷有身孕,我這個做婆婆的也不該為難一個孕婦,可國公府規矩多,若是讓老夫人和國公爺出手,恐怕就要家法伺候了。若是上了家法,世子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定然保不住,為了讓世子夫人不至於吃太多苦頭,我便做主減輕世子夫人的懲罰,隻罰你每日去佛堂抄經。什麽時候抄好了,知道約束自己的言行,管好自己的嘴,什麽時候再出來。”


    臨近年關,別人都走街串巷,四處玩樂,她倒好,竟然被宋朝夕罰在家裏抄經,且她的手之前被七王爺折過,手腕一到陰天下雪天就酸痛不已。佛堂陰冷潮濕,若是在佛堂待久了,難保舊傷複發,她身子柔弱,若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母親,我如今懷有身孕,若是母親罰我去佛堂,我肚子裏的孩子保不住,那顧顏的罪過可就大了。”


    宋朝夕挑眉,顧顏能耐了,知道拿孩子來壓她了,她輕笑一聲,“既然在佛堂待久了對孩子不利,那就回你自己的院子吧,從今日起,你禁足抄經,除了元正那日的團圓飯,其他時候你不用出來了。”


    顧顏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宋朝夕擺了一道。佛堂陰冷潮濕,罰她去佛堂容易落人口實,對宋朝夕這個婆婆的名聲不利,所以宋朝夕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罰她去佛堂。她拿肚子裏的孩子壓宋朝夕,正好如了宋朝夕的意,宋朝夕罰她在自己院子裏抄,卻順勢加了禁足。


    若是從前顧顏或許沒這麽急,可這幾日宋嘉良一直沒消息,沈氏心急如焚,經常給她送信催她跟世子爺說這事,偏偏容恒新抬了姨娘,已經很久沒去她院中了。雖然府中沒有明文規定,可自古以來的規矩便是,各大節日,男人都要歇息在正妻房中,原想利用這機會跟容恒親近一番,求他跟國公爺求情來救宋嘉良,誰知宋朝夕卻罰她禁足。如此一來她還怎麽跟外界聯係?又怎麽讓容恒去她院裏?


    且宋朝夕沒說要罰多久,要是罰她幾個月,這段時間足夠素心得寵了。


    想到容恒日日歇在素心房裏,顧顏心氣難平,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她走後青竹才嗤道:“二小姐還好意思不滿,從小就喜歡添油加醋,要不是她在裏頭呼應著,廖氏哪有那麽大膽子搞出這一出?要我看她也不清白。”


    宋朝夕笑了笑,她如今對顧顏已經沒有最初的恨意了。顧顏方才麵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這種身子強行懷孩子,最終受累的隻是自己,即便她不出手對付,以顧顏的身子也很難熬下去,更何況她最引以為傲的世子爺已經有了別人。她如今不敢回永春侯府,沒有娘家人撐腰,整骨後臉有蒼老的危險。就算宋朝夕不出手,她也將一無所有,所以宋朝夕根本不急。


    元正前一日,陳金忠送來加了雲母的西施粉,宋朝夕用筆刷刷在手上試了一試,陽光下,粉白皙透亮,迎著光時能看到細閃,到了暗處又沒有了,效果和手鐲裏的雲母粉末差不多,完全符合她對閃粉的期待。


    “已經備好貨了嗎?”


    “備了少部分貨,不過雲母碾磨成粉並不難,直接混合到西施粉裏便可以了,大小姐若是想售賣,隨時都可以的。”


    “賣吧,我找丫頭試了一段時間,擦了帶細閃的粉後,她們都沒有從前容易黑了。”


    陳金忠畢竟是男人,一時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您是說這粉可以像雨棚一樣,遮陽避曬。”


    “沒錯,幾個丫鬟試用後都覺得皮膚更為細膩白皙了,我左思右想,許是雲母會像鏡子一般,將光線擋開,如此一來,太陽雖然照在臉上,卻沒有照在皮膚上,這才讓人變白。你且把這些優點告訴售貨的娘子和小廝們,讓她們以此為賣點來賣。這粉說不得會比普通的西施粉賣得更好。想當然,售價也要貴一些,如何定價你看著辦吧!”


    年關很多有錢人家需要采購禮品來送人,世家貴人們的聚會也多了起來,走親訪友更少不了精心打扮。香寶齋年前年後通宵達旦,依舊忙不過來,錢流水一樣往裏進。陳金忠按照宋朝夕的吩咐定製了一批手提的烤漆禮盒,裏麵放的都是香寶齋的招牌產品,禮盒一上市就被搶購一空,雖則價格昂貴,卻還是供不應求。這時候上新品肯定能得到更多人青睞。


    宋朝夕看著賬簿,滿意地在營收上點了點,“今年香寶齋業績大增,辛苦你和下麵的人了,我已經讓青竹準備了銀錢作為開年利是發給你們,你且去領了吧!”


    陳金忠笑著應是。


    他原以為就是普通的利是,打開後才發現,宋朝夕足足獎勵了他兩百兩銀錢,下麵的人按照等級,也有二十兩到五十兩不等,陳金忠不由感歎,這位大小姐真是大方的,就是大小姐的姑父也沒有她這樣闊氣。


    年關各個田莊鋪子的賬目送來了,宋朝夕這幾日一直都在看賬,容璟的東西也都在她這管著,她隻管理這些就忙不過來,不由無比慶幸,幸好她沒有管家。自古以來上位者就容易被下麵的人埋怨,高氏管家管得很不錯了,下麵的小廝丫鬟卻頗多不滿,管理偌大的國公府耗費心神不說,還耽誤時間,累得半死半活,吃力不討好。


    按照本朝規定,官員們元正、冬至,各給假七日,元正前後各三日。按理說容璟也該休沐才對,奈何他一直忙到元正當日,甚至比平日更忙了,總要等月亮高懸才回來。宋朝夕抱怨了幾次,容璟隻能無奈地抱住她解釋,說年關政務繁忙,各地的折子絡繹不絕,雖則這都是皇上的事,可因為文武百官放假,皇上有些事沒人商議,便要召他入宮。不過緊急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年後便可以多抽出點時間來陪她了。


    宋朝夕聽得迷迷糊糊,次日一早醒來時,容璟已經沒了蹤影。紅色的衾被軟軟的,隻是有些涼了,宋朝夕伸出手臂,撩起幔帳,屋裏還是空蕩蕩的,他沒在書桌旁看書。她有些意外,以往他休沐總要在屋裏等她的,叫她一睜眼就能看到他,可今日元正,他不用上朝,怎麽起得這麽早?宋朝夕叫來梁十一,一問才知道容璟去了練武場。


    練武場在後院林中,宋朝夕偶爾路過,卻因為氣得太遲從未看到他習練,不免有些好奇。這幾日天愈發冷了,河麵結冰,已經可以走人了,昨兒個府中的廚子在經過宋朝夕同意後,還鑿開冰塊撈了些湖裏的魚上來,這個季節湖裏也就隻有魚了,蝦和黃鱔之類的不好捕捉。


    宋朝夕試了試冰的厚度,腳實實踩上去,從湖心小築走向後門,省了從湖邊繞一圈。


    青竹和冬兒急壞了,生怕她一不注意掉進冰窟窿裏,提心吊膽地跟了一路,好在冰麵結實,宋朝夕走得很穩。她走到練武場附近,便聽到兵器碰撞的聲響。


    一襲選擇勁裝的容璟正和一個武師對打,那武師高大健壯,力氣極大,旁觀者下意識會認為容璟這樣的身形比不過他,宋朝夕也是這樣擔心的。


    起初武師確實以蠻力占據上風,但漸漸的,容璟反守為攻,他拿劍動作看似很輕,出擊也不算很大力,卻能很快找到對方的弱點,招招製敵,沒幾下便把武師壓製住了。


    宋朝夕簡直開眼了,拿著寶劍、武力滿分的國公爺在她心裏格外高大。


    一局結束,容璟將劍丟給小廝,接過溫熱的毛巾擦手,才問:“怎麽不多睡一會?”


    宋朝夕快要崇拜他了,“我睡不著,你呢?今日元正你就不能起晚一些?”


    她今日綰了新發型,一襲紅袍勝火,看得人心頭暖融,容璟唇角微動,“我沒想到你醒這麽快。我打小便隨著父親晨練,這是經年的習慣了,一日不練便覺得少了些什麽,往年元正我也是這樣。”


    宋朝夕看著他的佩劍有些好奇,他的劍也是玄色的,鏤空的外殼,隱約露著鋒利的劍刃。他方才拿在手裏時,總讓人覺得沒出什麽力氣,劍也很輕。


    “想試試?”


    宋朝夕笑容明媚,眼神微動,“聽說劍是男人的摯愛,國公爺有沒有那種不能讓女人碰劍的習慣?”


    有些上戰場的人會迷信,覺得女人屬陰,出征和開戰前都不能碰女人,也不能讓女人碰自己的佩劍。


    “這是什麽習慣?不過是輸了就把責任怪給女人罷了,你過來,我教你。”


    宋朝夕握住劍,她原以為劍很輕,舉的時候才發現手腕都要斷了,容璟從身後握住她的手,替她分擔了大部分重量,如此一來,宋朝夕便握得很輕巧了。容璟教了她幾個招式,宋朝夕手腕轉動,隱約聽到劍劃破空氣的呼嘯。


    她身上很香,細長的脖頸上還有未消的紅痕。容璟想到昨日晚上,二人原本睡得好好的,半夜她忽然又往他懷裏鑽,這幾日他已經很克製了,本來是可以忍住的,可她睡覺時又不愛穿衣服,就那樣貼著他,他呼吸灼熱,便拉上被子,把她從沉沉的睡眠中親醒了。


    那時候她渾身都要滴水了,倆人都很難受,也隻是勉強解渴了。


    容璟靠在她耳邊,低聲道:“朝夕,我教你幾招防身的功夫吧?”


    在他身邊危險總要多一些,他不得不以防萬一。家中都有重兵守著,她雖然看不到人,卻不代表沒人護著她,萬一要是有他護不到的時候,她還能自己護自己。


    宋朝夕試了幾下就放棄了,“女人和男人體力懸殊,若我真有危險,就算學了防身的招數恐怕也不行,不過國公爺不用擔心,我雖然不會武功,但我會醫術,習慣隨身帶銀針,隻要讓我有近身的機會,我的針肯定比劍好用。”


    容璟也知道她學不成,畢竟她的體力實在不行,她身子骨不錯,隻是沒力氣,全身上下哪哪都軟的厲害,容璟眸光放緩,“朝夕,這麽久了,你體力一點長進沒有。”


    宋朝夕反口就咬住他的下巴,有些氣,“還不是怪你?每日床笫之間也不是沒運動,國公爺還敢自稱會帶兵,我看也不怎麽樣嘛。”


    容璟無奈失笑,她這樣會撒嬌會耍賴會歪纏的兵,他吃不消的。


    林中野風吹得很大,容璟扶著她往回走,宋朝夕挑眉想笑,她才懷胎兩月有餘,又不是要生了,哪裏需要人扶著?為了抄近道,她自然而然地走上湖麵,卻被他一把拉住。


    他力道克製,麵色卻有些沉了,“你就是這麽過來的?”


    宋朝夕沒覺得不對,誰有近路不走要走遠路?再說這湖極大,繞一圈累得半死,還是走湖麵省力氣。


    “冰麵很厚,我方才來時試過了,絕對不會掉下去。”


    容璟聲音沉沉:“你以為你次次都能那麽幸運?朝夕,你懷著孩子,我不在時,你不能做危險的事。”


    宋朝夕嘀咕:“你還真想當我爹?”


    容璟一頓,牽起她的手往湖邊走,“陪我一起走走吧?我已經不記得上次與你在湖邊散步,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宋朝夕心裏那點不滿登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倆人上次漫步湖邊似乎還是相權來的那次,之後數月容璟一直很忙,宋朝夕便開始過上了留守生活,這樣一想,他們確實很久沒單獨相處了。


    青竹和冬兒齊齊籲了口氣,還是國公爺有辦法,知道夫人吃軟不吃硬,她們勸夫人不聽,非要國公爺勸才行。夫人這是頭一胎,哪怕前頭有一個世子爺,可國公爺和老夫人都對這孩子極為看重。雖則冰麵很厚,走人不成問題,可若真出了什麽問題,她們就是搭上自己的命也賠不起。


    今日元正,宋朝夕去屋中換了件簇新的紅袍,大紅的顏色襯得她膚白勝雪,配上正紅色的口脂,很有嫡妻的威嚴,美得脫俗美得大氣。讓人一瞧便知道,這樣的美人是絕不可能給人做妾的,這是隻有正妻才有的氣度。


    真真是又美又烈。


    青竹給宋朝夕梳頭時,被鏡中的夫人晃了眼,明明每日都見到夫人,見多了應該見怪不怪才對,可她還是經常被夫人的容貌震懾到。到現在都沒有習慣。


    青竹替她換衣服時,瞅見夫人脖子上和胸口若隱若現的痕跡,頓時羞紅了臉,頭也不敢抬了。


    夫人有孕以來,就沒叫過水,青竹沒有嫁過人,不知道夫人身上的痕跡是怎麽造成的,但這至少可以證明,國公爺對夫人是迷戀的。


    青竹莫名鬆了口氣,又不免有些擔憂,一般來說正妻懷有子嗣,不方便侍寢,總要家裏的姨娘或者通房頂上的,也因此不少人家的姨娘通房都是在正妻有孕後,才得以有孕,國公爺對夫人很好,看著不像是要抬姨娘通房的。可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國公爺房中真的可以隻有夫人一人嗎?正是覺得夫人和國公爺太過甜蜜,青竹才更擔心,怕夫人受了委屈。


    可家家的嫡妻都是這樣過來的,一心一意對妻子的男子不是沒有,卻是萬裏挑一的,國公爺位高權重,他這樣的身份要做到一心一意實在太難了吧?


    宋朝夕換好衣服出來時,容璟接到一份密函,便去書房處理公務了。她等得無聊,便坐在一旁看醫書,也不知過了多久,容璟終於處理好密函,用火漆封好交給梁十一。


    全部處理完,容璟看向沙漏,才意識到自己忽視她太久了。


    她趴在桌子上,拿毛筆敲擊茶盞,十分無趣地嚷嚷:“賣東西了。”


    容璟走到她跟前,俯視著她,“賣什麽?”


    宋朝夕頭也不抬,“賣身!賣我自己!妾身不善女紅,不能文也不能武,但精通醫術,有人要買嗎?”


    容璟掏出一疊銀票“多少錢,我買了。”


    宋朝夕默默把銀票塞進自己懷裏,之前的鬱悶一掃而光,她又快活了。


    “妾身能吃能睡,幹活卻是不會的。不過買一送一,誰買誰賺。”


    容璟輕笑搖頭,“我不需要會幹活的,你這樣的就很好。既然我買了你,你得跟我走了。”


    他朝她伸出手,宋朝夕把手放在他掌心,抿唇:“國公爺真有眼光。”


    容璟實在無奈,笑笑地牽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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