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天熱的時候, 容恒接到信聽聞宋朝顏絕食時,卻嚇得後背寒涼,如處隆冬, 宋朝顏竟然會絕食自殺?她怎麽會做這般愚蠢的事?


    他匆匆趕去侯府,宋朝顏正站在假山後麵,她麵色蒼白,虛弱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去了。


    僅僅數日沒見, 宋朝顏肉眼可見的消沉了, 身子也比從前瘦弱不少,原本就有幾分病態的麵容,如今更是懨懨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到底是自己喜歡過的女子, 容恒心揪了一下,憐惜道:“朝顏,你怎麽了?”


    宋朝顏苦笑, “世子爺, 朝顏不想活了。”


    “你怎能有這種想法,螻蟻尚且偷生,你切勿想不開。”


    宋朝顏苦笑搖頭, “可是世子爺已經好久不來見我, 也不曾讓人帶個口信來, 難道世子爺也覺得我們沒了指望,已經忘掉我們從前的誓言了嗎?世子爺你可曾記得你說過要娶我的!”


    容恒愣怔了片刻, 他與朝顏自小就認識了, 也確實許諾過這種話,他們經常背著旁人見麵,是不合禮數的, 骨子裏的教養讓他必須負起責任來,可他沒想到宋朝夕會嫁給父親,事已至此,他和宋朝顏已經沒有可能了,再說那些話又有什麽意思?


    “朝顏,你要想開一些,這是皇上賜婚,如今我父親醒了,她已經是我繼母了,這世上萬沒有一對姐妹嫁給一對父子的,縱然你我不在意,我父親他也決不允許這種事發生,我們國公府的臉麵不能丟在我這兒,你就當是我負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宋朝顏緊緊攥住錦帕,不甘道:“明明就怪宋朝夕!要不是她嫁給你父親,我們又怎麽會被活活拆散!我此生非你不嫁,若世子爺不想娶我,就讓我死了算了,反正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她麵色蒼白,不大的一張臉上寫滿羸弱,容恒不由心軟,“你別這樣,飯還是要吃的,你身子本就不好,要是再為難自己,豈不是傷了身邊人的心?”


    宋朝顏垂著頭,“姐姐不肯取血給我,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就算能活著,別的男人也入不了我的眼,世子爺,朝顏的心你是知道的。”


    容恒為難的很,亦不知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便道:“你讓我想想辦法,或許會有轉機。”


    宋朝顏並未歡喜,他說的雲淡風輕,雖然也關心她,卻總不如從前親密,跟她說話時也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在透過她打量別人,他還能打量誰呢?宋朝顏心裏閃過那個自己最不願意承認的可能,宋朝夕,又是宋朝夕!宋朝夕還真是陰魂不散,禍害完她的婚事就算了,現在還來禍害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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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垂著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楚楚可憐,容恒果然又放緩了語氣來憐惜她。


    他不宜久留,出去時,宋蹤明蹙眉道:“朝夕在你們國公府怎麽樣了?”


    容恒一愣,“自然是好的。”


    “這是最後一次了,以後你和朝顏想見麵莫再找我了!”


    容恒蹙眉,便聽他說:“朝夕已經嫁給你的父親,你和朝顏別再偷偷見麵了,這不合禮數,且朝夕不喜歡你們,我也不好再跟你們走得太近,省得妹妹不高興。”


    容恒:“……”說好的好友呢?


    在妹妹不知道的角落裏,默默扮演著哥哥角色的宋蹤明,差點被自己感動到。


    如今像他這樣愛護妹妹不求回報的哥哥,已經不多了。


    宋蹤明沉聲道:“你以後別來侯府了,記得見到朝夕要客氣點,她柔弱善良,不會算計,你可不要欺負她!”


    容恒蹙著眉頭,他能欺負她?宋蹤明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周邊所有人都著魔似的喜歡宋朝夕,他真不知道她有什麽魅力,能讓所有人都瘋了似的為她打算。


    她那樣有心機的人怎配得到這樣的喜愛?


    桃枝回到院中才擔憂道:“小姐,如今大小姐嫁去國公府,跟世子爺抬頭不見低頭見……”


    宋朝顏搖頭,端起丫鬟新泡的藥茶,這幾日她鬧絕食,咳嗽的愈發厲害了,得喝藥茶才能壓住,聽了桃枝的話麵色變了些許,“她是他母親,有這層關係在,他還能有什麽念想?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


    “夠了!我不想聽這些無端的猜測,世子爺喜歡的是我,這一點絕不會變!”


    桃枝和鬆枝對看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憂慮,人心哪是那麽容易控製的?模樣一樣的姐妹,宋朝夕明媚大氣,又是容恒的母親,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卻偏偏得不到,人都是這樣的,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撓的人心頭癢癢,漸漸的念頭便如同參天大樹,越長越瘋魔了。


    宋朝夕在水廊上碰到了穿著容恒,他穿一件寶藍色雲紋團花杭綢直裰從對麵走來,看著像是有心事,路過時他明顯一愣,垂眸打了招呼:“母親。”


    宋朝夕應了一聲,懶懶揮了下手,“世子爺不用多禮,起吧!”


    容恒恭敬地側身站在一旁,世家子弟的禮數做的很周全,他低頭時看到她穿一條緋色褙子,她穿這種顏色十分明媚,張揚的不加掩飾,卻把她的美放大到極致。


    她好像心情不錯,跟他父親在一起很開心嗎?否則為什麽一點不見憂慮?


    她倒是瀟灑了,卻把難題都丟給了別人。


    他一時忍不住,脫口便道:“不知您是否知道朝顏在家裏絕食。”


    宋朝夕有些意外,書中的宋朝顏可是一個在困境中也保持樂觀,一直為自己謀劃的人,那樣的女主竟然要絕食?現在男主是打算為女主討個公道?


    她忍不住想笑,“是嗎?我還真不知道。”


    容恒一愣,原想指責她的,被她這樣一說,倒不知該如何接話了,“朝顏她想不開鬧絕食,差點就沒了半條命。”


    宋朝夕笑著搖了搖頭,容恒看得眉頭直皺,“你笑什麽?”


    宋朝夕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愣子,語氣卻十分和藹:


    “我隻是在想,妹妹還真有意思,她要是真想死,或自縊或投湖,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一了百了,有的是旁人不知道的辦法。可她卻選擇了絕食,什麽叫絕食?來一個人就嚷嚷著‘我不吃飯我不吃飯’,再來一個勸幾句,她還是繼續不吃,以至於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絕食,知道她傷心難過,知道她想死,恕我直言,真正想死的人,一句話都懶得多說,隻能說妹妹這人想的明白,知道從前的撒嬌耍賴已經無法達到目的了,就來了高階的版本,開始鬧絕食了,看吧!世子爺你這個觀眾不是就因為她鬧絕食來找我麻煩嗎?”


    她看向遠處樹木,心不在焉的模樣透著諷刺,容恒被她說的一愣,細細一想覺得有些道理,卻又不全對,她好像是在詭辯,他想反擊卻無從下手。被宋朝夕這麽一說,好像所有人都被宋朝顏玩於鼓掌,而他就是一等一的蠢貨,連宋朝顏那點手段都察覺不了。


    他有些惱怒,不甘道:“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便是因你而死的,你就不會有任何愧疚感嗎?”


    宋朝夕覺得好笑,“從前我在侯府住也就罷了,如今我離著這麽遠,也要碰瓷到我身上,你這是跨地域碰瓷啊!至於愧疚……世子爺每日吃的雞鴨魚鵝都是因你而死的,你愧疚了麽?”


    “那怎麽能一樣!那都是畜生!你妹妹可是活生生一條人命!”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我妹妹是一條人命,比畜生強一點,所以,世子爺還有事嗎?”


    容恒差點氣得吐血,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過這位母親,什麽叫“比畜生強一點”,他怎麽都覺得這不是好話!


    她怎麽就有那麽多歪理呢,說也說不過她。


    她在冷肅又威嚴的父親麵前也敢這樣嗎?父親肯定不會容她的。


    次日下午,等老太太午睡醒了,容恒想去給老太太請安時,發現容璟和宋朝夕已經到了,容恒一愣,趕緊行禮,“父親。”


    他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宋朝夕,甕聲道:“母親。”


    容璟淡淡地應了一聲,宋朝夕不鹹不淡地說:“都是自家人,世子爺不必多禮!”


    容恒垂眸,眉頭直跳,他怎麽從這句話裏聽出一點高高在上的味道。


    容璟等她說完,又問他幾句功課上的事,容恒一板一眼地回答了。宋朝夕覺得他看的書都是尋常讀物,不知他是否有意藏拙,總之,容璟聽完後看不出喜怒,說話時有種父親的威嚴,“你年歲不小,既已決定走這條路,就得好生準備,切不可半途而廢,丟了你祖父和國公府的臉。”


    容恒應道:“知道了,父親。”他隻是在想,祖父雖有功勳,卻已經被父親超過了,他不該丟的是父親的臉才對。


    容璟問完後,才轉向老夫人,“兒子不孝,讓母親替我擔心了。”


    老夫人雙手合十,感謝了菩薩後,才感慨道:“你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不僅是我,皇上、你那兩個兄弟、你那些老部下各個都放不下,好在你現在已經好了,能好起來比什麽都強。”


    容璟放下木葉紋的黑釉茶盞,默默聽著,點頭道:“聽楊嬤嬤說您身子骨不利索。”


    老夫人抿了口藥茶,才笑說:“之前是有些不利索,但你這媳婦兒,偷偷把我膳食給改了,我今兒個才知道我這幾日吃的都是藥膳,裏麵有不少珍貴的藥材,這不,吃了幾日,我積食的老毛病已經好了,這幾日肚子也沒脹過。”


    容璟緩緩看向宋朝夕,宋朝夕目光與他短暫碰觸,收回視線道:“我前幾日聽楊嬤嬤說起母親腹脹的事,知道母親不想看大夫,就擅自做主改了母親的膳食,說起來是兒媳僭越了,希望母親不要怪我才好。”


    “我怪你做什麽,你隨便改改膳食方子就治好我的病,我謝你還來不及呢,若不是今日我問起,楊嬤嬤和溪月還不肯說實話,我恐怕病好了都不知道是你治的,你這孩子心眼實誠,不貪功,性子倒和你祖父有幾分相像,”老夫人說完,又滿麵笑意地看向容璟,“老二你說,朝夕這種漂亮又能幹的媳婦,是不是萬裏挑一的?”


    宋朝夕雖然臉皮厚,被別人誇讚這樣也是不習慣的,“不是什麽大事,母親您謬讚了。”


    容璟放下手中的茶,緩聲道:“母親說的不錯。”


    他這話像是回老夫人,又像是對她說的。隻是他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錯?哪方麵不錯?是覺得她漂亮還是認可她能幹?容璟這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習慣,真得改改了。


    一旁的高氏聽得心裏又酸又澀,她伺候了老太太十多年,還幫著管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老太太心裏卻不如剛過門幾天的宋朝夕,雖然宋朝夕醫術好,長得也漂亮,可她也不差吧?怎麽老太太隻知道誇這二兒媳婦,卻看不到她的好呢?現在宋朝夕剛進門就被全家人這樣看重,過不了多久,豈不是要把這掌家的權利收過去?等宋朝夕再生了兒子,這還了得!


    老太太又提起容璟醒後,國公府收到各家的贈送,“聖上下了命令,不許閑雜人等來擾你休息,務必讓你好生靜養,聖上都這樣說了,底下的人不知道自己是否屬於閑雜人,自然不該冒然前來,便都派人遞了話。”


    遞了話自然是不夠的,家家還都有贈送,隻是樹大招風,國公府越是龍寵正盛時,越是該低調行事。老夫人自然是不會要這些的,送上門的贈送她都叫人回絕了,言明國公府剛辦了喜事,不宜收禮,盡管如此,還是有一些被強行塞了進來,老夫人擬好了清單,好叫容璟方便處理這些事情。


    溪月恭敬地捧著謄寫好的清單,容璟接過,隻粗略看了一眼,便順手遞給宋朝夕了。


    宋朝夕接到也是一愣,原想從他臉上看出究竟的,可他沒有任何表示,她隻能硬著頭皮打開。這清單上確實有不少名貴物品,掐絲琺琅嵌白玉三鑲如意、名畫《上河圖》複本、金石拓片、竹簡古銅……看得出,絕大部分送的都是文玩字畫、金石之學相關的。


    “您喜歡金石之學?”宋朝夕問。她那倒是有不少青銅器和石刻碑碣,是從前姑父尋來送她的,姑父不喜這些她更沒耐心研究,都扔在揚州的庫房裏,早知道就讓人帶來京城了。


    容璟站立時挺拔威嚴,氣勢冷峻而肅殺,坐著時壓迫感沒那麽強。宋朝夕聽他說,“不算癡迷。”


    “金石傳拓,與古為徒,您這愛好很高雅。”她學不來不要緊,不妨礙她見機拍馬屁。


    容璟笑著搖搖頭,也沒說什麽。


    這種事該如何處置他自然是心頭有數的,她又不可能真的拿主意,便隨便翻了翻,看得出絕大部分送禮的人都打聽過容璟的喜好,除了送琺琅如意的這位。以容璟的身份地位什麽樣的東西沒見過?如今朝廷官員之間互相贈送就以如意居多,送得多了也就不尋常了,他竟然就這樣送來了,也不知該誇他耿直,還是該誇他不鑽營。


    她神色輕鬆,一點也沒當回事,一旁的老夫人卻笑得意味深長,高氏心裏也咯噔一跳。


    國公爺才醒了幾天?跟宋朝夕結親前都沒有相看過,明明就是老夫人硬塞給他的,他竟然對這個妻子如此看重,當著外人的麵,就把清單交給宋朝夕了。這是在肯定宋朝夕的地位呢。容灃也在衙門當差,從前國公爺外出打仗,按照規定,他們這些親眷都要留在京城的,容灃雖然擔任的不是要職,可國公爺的威嚴在,容灃少不了也要替他處理這些事情,彼時,也是這種情況,她隻在一旁多了句嘴,問禮單上都有什麽,就被容灃回了句:“婦道人家管這些事幹什麽!”


    如今差不多的情況,國公爺的做法卻截然不同,國公爺是什麽身份,竟給宋朝夕這樣的臉麵!身為女人誰不想被自家夫君這般看重?同是女人,待遇竟如此不同,高氏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容恒在一旁乖乖站著,這種場合他向來說不上話,父親和祖母話家常他這個晚輩沒有插嘴的道理,若是聊朝政官場的詭譎,聊朝堂上的人員變動,他這個兒子更沒有插嘴的餘地。父親昏迷時他也想過要振興國公府,如今卻覺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父親在前,他這個當兒子縱然是站在父親的肩膀上,想要達到父親的高度,隻怕窮盡半生也是難的。


    宋朝夕今日穿一件緋色繡梅花領褙子,容璟則穿一件玄色的圓領長袍,倆人衣服的底色完全不同,一個深沉一個張揚,卻也莫名相配。


    容恒從前隻覺得奇怪,為何宋朝夕到父親麵前便顯得溫順,如今卻忽而明白,人在比自己強大的人麵前會下意識表現得溫順。他心裏胡思亂想,連老太太跟他說話都沒聽清,等回過神時,又聽老太太笑問:“恒哥兒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之前因為你父親的事耽擱了,如今祖母會替你好好相看,爭取早日把人定下來。”


    容恒垂眸,隻覺得格外不自在,他也要娶親了,可他卻一點也不高興,畢竟他之前想娶的人是她,她聽了這話是什麽感覺?或許不自在的人隻有他一個,她還是跟從前一樣沒心沒肺。


    他又想到宋朝顏,莫名不知該如何回答,便道:“都聽祖母的。”


    老太太笑了笑,“恒哥兒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容恒莫名想起宋朝夕的臉,他意識到自己在亂想,莫名緊張起來,父親就在對麵看著他,不會是看出他的想法了吧?若父親看出來又該如何呢?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他應該是喜歡宋朝顏的,可宋朝顏叫他娶宋朝夕,一切便偏離了從前的軌道。


    “孫兒都聽祖母的。”


    宋朝夕心裏嗤笑,頗為看不上容恒這副做派,身為男主的容恒竟越來越慫了,原著中容恒好歹為了宋朝顏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如今卻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也是有意思。


    宋朝夕看出老太太想留容璟說幾句體己話,便體貼地先離開了。老太太上了美人榻,胳膊撐在五福捧壽的引枕上,溪月又拿了個金錢蟒繡球花紋的靠枕塞在她腰下麵。老太太連生三個兒子,生產時落下的腰痛毛病,一旦久坐非要這樣撐著才舒坦一些。


    楊嬤嬤拿出香味淡雅的檀香點上,又命幾個丫鬟手執團扇在一旁扇風。


    老太太瞥了端坐著的兒子,神色揶揄:


    “這裏沒人,就我們母子倆人,母親倒想問你一句體己話,你就直說,母親給你找的這個媳婦如何?”


    容璟是知道她脾性的,看起來比誰都端莊謹慎,實則是個愛打趣的,他記得自己幼時跟父親上戰場,母親也女扮男裝跟著,那裏沒有國公府的規矩限製著,他沒少吃母親的虧,年紀大了他城府也上來了,就很少再上她當了。


    他頭也不抬,眼皮低垂著,語氣如常:“我不懂母親的意思。”


    老太太瞪他一眼,“你媳婦很漂亮很水靈吧?”


    容璟眼皮直跳,麵上還算淡定,喝了口茶才回:“母親的眼光總歸不會錯的。”


    老太太眼中閃過揶揄,她手指在刺金線的引枕上點了點,才道:


    “聽你這語氣是不滿意了,也是,這媳婦又是我硬塞給你的,你不滿意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如給你抬幾個姨娘伺候,你若是不喜歡朝夕這種明媚的,我就給你抬幾個柔弱、楚楚可憐的,你隻需一月去幾次朝夕房中應付就行了,剩下的日子你愛去誰那就去誰那,也不用委屈了你。”


    容璟放下杯盞,神色沉沉,不容置疑:“我公務繁忙,沒有那心思應付旁人。”


    “不用你應付,你白日忙政務,總不能晚上也要忙,應付幾個姨娘而已,隻需要晚上動動心思就行了,耽誤不了你什麽事。”


    “不必,兒子不喜那些。”


    他神色沒什麽變化,可老太太知道,再說下去,他就要反擊了,她心裏歎了口氣,有些惋惜,兒子小時候還挺好逗的,怎麽年紀大了這般老氣橫秋,逗也不禁逗,說笑逗趣也不接茬,哪像小時候那般可愛,真是越大越沒意思了!


    “行了,你這性子越來越沉了,本來就比朝夕大那麽多,再這樣一板一眼,老氣橫秋的,小心她嫌棄你,”老太太笑笑,撥動著幾個串珠,又叮囑他,“你們的洞房花燭夜被耽誤了,也該提上日程了,這府中很久沒有小人兒出生,你和朝夕容貌都十分出眾,生的孩子定然是一等一的好看,趕緊培養一下感情,把洞房花燭夜給補上。”


    容璟不動如山,手指摩挲著金色木葉紋杯盞,眼眉低垂,漫不經心道:“我心裏有數。”


    “你有數?你有什麽數?你再這樣不近女色,指不定過幾年我就要去相國寺找你了,再者你能忍人家朝夕能忍嗎?她本就是因為衝喜才嫁你的,府內外有不少人議論,認為你們長不了,等著看笑話,你一個男人沒損失,她一個婦道人家卻很難做人,你要是真心為她考慮,這事就得放在心上才行。”


    容璟並不反駁她,卻也不是能被人左右的,老太太知他性子,便也不再勸了,擺擺手讓他走了。


    容璟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走上了回廊,他有一年多沒回來,國公府的樹木好似都比從前繁茂許多。忽而,一個緋色身影躍入眼簾,他腳步不覺快了一些,“怎麽沒走?”


    宋朝夕是想走的,但又覺得自己應該等等他,“我等國公爺一起回去。”


    日頭曬人的很,容璟沉默片刻,又說:“以後若是有這種情況,不必等我。”


    倆人並肩而行,宋朝夕沒搭話,方才他背脊挺直,闊步而來,莫名讓她有了畫麵感,好似看到他手執長劍,策馬而來。很難想象這人在戰場上是什麽樣的。


    次日正午,炙熱的日光從槅扇透進來,湖麵上蜻蜓點水,漾起一圈圈漣漪,蟬鳴一陣一陣的,聽習慣了也不覺得聒噪,從雕窗看出去,樹木蔥鬱,湖水清澈,如畫如夢。


    宋朝夕早晨給老夫人請安回來,就拿出幾味藥材調配著什麽。容璟去了小樓書房,邊關戰事剛消停,打了勝仗班師回朝,本就有許多要交代的事,奈何他此前墜馬昏迷,許多事便耽擱下來,如今卻也躲不得了。他拿著一封信箋,讀完後看向湖中倒影,發現她還坐在窗欞旁,梁十一正匯報宮中的情況,難得見主子走神,猶豫了一會,才道:“夫人該是在做粉。”


    “粉?”容璟抬眸看他一眼,神色極淡,不怒自威。


    梁十一頭也不敢抬,隻說:“前幾日聽夫人提起過,說要做女子妝扮用的粉。”


    容璟不了解女子的事,卻恍惚記得她晨起時會叫丫鬟替她傅粉,想必說的就是那個,他捏著手中的紙,沉聲吩咐:“往後夫人在時,你不用跟著了,離她遠一些。”


    梁十一有些看不懂主子了,從前夫人沒來前,他可是日日守在這的,也沒見主子說什麽,如今叫他離得遠一些,是怕他聽到不該聽的事?還是怕他離夫人太近不妥帖,需要避嫌?


    “屬下遵命。”


    偶來的蟬鳴打破晚間的寂靜,湖風涼爽,宋朝夕心頭也舒爽許多,她繼續搗鼓,藥膏倒是好做,隻是粉十分難做,本朝女子喜歡用鉛粉把麵部抹的白淨細膩,配以花鈿,普通的粉很難達到鉛粉的效果,宋朝夕在揚州時就試過幾次,一直沒有成功,她這幾日也試過幾個方子,都不夠理想,今日她用蚌粉、珍珠粉和七白/粉、益母草等幾味藥材混合,如此調配成的粉粉質細膩,比起前幾日做的大有改善。


    她靠近些聞了一下,有股淡淡的藥味,不算特別衝鼻,能夠接受,之前宮中流行過的宮粉,其中也加了紫茉莉用以調整香味,她也想過把玫瑰研粉末加進來,以遮蓋藥材的味道,隻是玫瑰花期已過,今年想找到適合的玫瑰粉恐怕難了,若以壓榨的玫瑰水混合,又難以長期保存,隻能後續繼續改進了。


    次日一早,宋朝夕讓青竹拿出一個描金的白瓷瓶子,青竹打開將粉擦於她的麵部,大小姐的肌膚本就細膩勻稱,傅粉後麵部更是霧蒙蒙的,顯得柔和幹淨很有質感。


    青竹驚訝道:“這是大小姐新做的粉?好似比前幾日的精致許多。”


    “是我新做的。”


    冬兒也湊過來,“比前幾日的白,也比之前的服帖,擦在臉上後一點瑕疵都看不到,不對!是小姐的臉本來就沒瑕疵!”


    宋朝夕勾唇,捏了下冬兒肉嘟嘟的笑臉,將粉擦在她臉上,冬兒左臉有顆小痣,被這一蓋,竟然很難看清,遠遠一看隻覺得擦粉的地方妝麵幹淨,霧蒙蒙的十分柔和,連輪廓都立體了許多,堪稱神奇。


    冬兒看向鏡中的自己,愣怔了一下,“小姐,這粉一定很貴吧?不知道冬兒能不能買得起。”


    貴是肯定貴的,隻是女子的錢最好賺,為了妝容好看,各家女子都不惜重金去購得口脂、腮紅、鉛粉,傅粉是妝扮中十分重要的一環,若是能做出被女子鍾愛的粉來,定然可以大賺一筆。宋朝夕陪嫁的鋪子裏有一間脂粉鋪子名為香寶齋,這間鋪子位置很好,奈何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竟還有虧損的勢頭,宋朝夕前幾日洗澡時翻看了香寶齋的賬目,發現香寶齋賣的脂粉樣式陳舊,不為京中貴女所喜,她便有了自己調製新品的想法。她本就是大夫,前世做過一些自用的東西,若說她和其他人的區別,那就是她做的藥膏和粉裏都有養顏藥材,以藥滋補可緩解粉對肌膚的傷害,若是傅粉亦可養顏,相信女子都拒絕不了。


    她正做著粉,就有人來說侯府派人上門了,宋朝夕正覺得奇怪,見了人才知道是表哥托了侯府的名義派人來的。來者是表哥的手下叫方塹,這人原本是江湖人士,受重傷時受了表哥的恩惠,其後一直為表哥做事,宋朝夕成親那日隔著轎簾請表哥替自己查看薛神醫的下落,若是薛神醫來京城,便第一時間通知自己。


    “有薛神醫的下落了?”


    方塹沉聲道:“昨日已經到了京城,宋朝顏和沈氏已經與薛神醫見過麵,二人在薛神醫處待了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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