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有一副嬌嫩雨潤的冰肌玉骨,眼下穿一件櫻桃紅色繡花枝的肚兜,紅色係帶掠過鎖骨,將她的飽滿挺翹結實兜住,肚兜半遮的腰肢堪堪一握,玉腿修長筆直。她從床上爬起,任青絲垂下,擾過她的纖細的肩膀。起身後她眯眼喝了口茶,似乎並不滿意,嫌棄地放下茶杯,手指托腮,滿身慵懶。


    因打哈欠掛在長睫上的淚珠險險垂著,更添嫵媚。


    大小姐的嫵媚與一般女子不同,帶著難言的風流氣度,饒是看慣了二小姐那張長得一樣的臉,青竹卻還是忍不住驚了一下。


    近日丫鬟們偷偷議論,說二小姐顯貴漂亮,才藝雙全,是人人羨慕的對象,而大小姐是在揚州的姑奶奶家長大,那樣小門小戶的人家,遠遠比不上侯府顯要,大小姐必然比不上二小姐這位京中貴女的典範,氣度外貌都輸定了。


    可如今青竹看到大小姐本人,才知那些人錯的徹底。


    服侍宋朝夕穿衣時,饒是見慣了世麵的青竹也忍不住紅了臉,大小姐這身姿容貌,身為女人的她看了都羨慕,更何況外麵那些男人,也不知道模樣相同,卻身體羸弱的二小姐看了,心情如何。


    與此同時,蘅蕪苑內也一片忙碌,宋家二小姐宋朝顏正在梳洗了。


    宋朝顏早上起床時總是心氣不順,這是她多年的老毛病了,她坐在床邊,皮膚蒼白,嘴唇沒太多血色,過了會丫鬟桃枝送來她每日都要喝的藥茶,等她喝完氣色轉好,才替她梳洗。


    鬆枝有意替她選擇顏色鮮嫩的衣服,壓一壓她身上的病氣。


    “小姐可是在想大小姐?”


    宋朝顏回神,抿唇:“畢竟是我八年多沒見的姐姐,這麽多年沒見,我都快忘了自己有個雙生姐姐了,也不知道有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是種什麽感覺。”


    鬆枝和桃枝皆是噗嗤一笑,桃枝帶笑說:“小姐,您別說笑了,說是姐妹,可二太太和二老爺何曾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外人何曾知道有她存在?誰提起咱們侯府,談論的不都是您這位才貌雙全的小姐呀!”


    宋朝顏心中痛快一些,蒼白的麵色在胭脂的修飾下,有了紅潤。


    鬆枝見她終於有了笑意,又說:“即便容貌有幾分相似,那位跟您也是不能比的,我不說別的,就您這模樣身段,京城貴女中有幾人能比得過您?聽說姑奶奶嫁的是個落魄商人,那樣的家境,又遠在揚州,平日缺乏管教,模樣氣度都和您不能比,我看呀,該擔心的不是您,而是她,隻怕她見到您這位美若天仙的人兒後,會羞得沒臉見人的。”


    宋朝顏輕笑,心中已然滿意的不行,她還記得幼時母親過於緊張她,冬日怕冷著,夏日怕曬著,不許她出門,有一次她站在窗口羨慕地看向外麵的落雪,遠遠看到宋朝夕在雪裏堆雪獅子,還用彩索金鈴做裝飾,堆得活靈活現。雖然爹娘疼愛自己,對宋朝夕一向不關心,可那一刻她滿心不舒服。


    宋朝夕被送走後,她總算鬆了口氣,府裏那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人終於沒有了,她再也不用擔心爹娘和老太太,把目光從她身上移到宋朝夕那了。


    她早已忘了那種妒恨的感覺,卻在聽說宋朝夕要回來時,心緒不寧。


    宋朝顏心中滿意,麵上卻不顯,“那畢竟是我姐姐,這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到外麵胡說,小心被人拿了話柄。”


    鬆枝笑:“我們說的都是真心話,府裏的下人們都是這樣想的,都說那位肯定比不過您。”


    宋朝顏任她替自己打扮好,這才笑意盈盈地往前廳走。


    宋家雖名義上是侯府,可老太爺已經去了,大房的大老爺宋元忠玩物喪誌,撐不起門庭,二房宋朝夕的父親宋豐茂隻在朝廷領了個閑差,宋家的孫子孫女最大的不過16歲,還未成親,在孫女未嫁,不能為娘家帶來榮耀,孫子還沒考取功名,未能光宗耀祖的情況下,侯府的風光也隻是表麵。


    這一點,宋朝夕從侯府的吃穿用度上便可以看出。


    她由青竹帶著往前廳走去,路過仿江南風的蜿蜒長廊,走到前廳門口。


    老太太正由丫鬟服侍著喝茶,本朝文人雅士都愛喝茶鬥茶,這風氣尤為盛行,宋朝夕這個遠在揚州長大的都有喝茶的習慣,就別說京城的高門貴婦了。


    “老太太,大小姐來請安了。”


    宋朝夕斂袂向前,朝她微微屈膝,垂首道:“祖母萬福。”


    老太太抬頭端詳一眼,眸中閃過驚豔神色。


    “你是朝夕?”蔣氏當真一愣,朝夕和朝顏是雙生姐妹不假,這些年,老二家的沒把這女兒放在眼裏,她也隻當這孫女上不了台麵,再說家裏的朝顏容貌掐尖,氣質柔美,精通琴棋書畫,已然是貴女的典範,要不是身子差,朝顏這才貌就是進宮也是使得的,她真以為宋朝夕再好也比不過自己的妹妹,誰知宋朝夕雖然長相和朝顏一樣,卻有種勃然的生命力,一顰一笑都透著鮮活。


    而她身段也是極好,細看時眉間還有一點隱約的媚色。


    若是媚過頭便顯得不莊重,偏偏她五官端麗,那點媚色若隱若現,反倒是點睛之筆。


    “祖母,朝夕昨夜回到府中,本想連夜去看您,又怕耽誤了您休息,便沒有莽撞前去。”


    蔣氏見她說話妥帖,心中甚是滿意,“你有這心就行了,這些年在揚州散心,過的好嗎?”


    散心?蔣氏也有臉說她是去散心的,果然會做麵上功夫。


    宋朝夕笑得愉悅:“揚州風光無倆,繁華富饒,當地百姓亦十分和善,孫女過得很舒心。”


    話裏話外,倒真像是剛遊玩歸來,正向家裏長輩敘述沿途看到的風景。


    蔣氏看她的笑不像作假,不由出神,當初老二家的送孫女去揚州是為了讓宋朝夕離得遠遠的,別克著家裏的人,怎麽看宋朝夕這表情語氣,倒像是去遊山玩水。


    縱然八年多沒見過這位孫女,蔣氏卻沒有太多的陌生感,畢竟這張臉她每天都能見到。


    可同樣一張臉,差距怎麽會這麽大?


    說話間,二太太沈氏的聲音傳來:“朝顏?你怎麽來了?”


    “母親,今天姐姐回來,我想來看看姐姐。”


    “看她?你身體不好,要看也是她去看你。”


    “母親,姐姐剛來京城,心中定然惶恐,我這當妹妹的怎麽能讓姐姐一個人麵對呢?我肯定要來看看她的。”


    沈氏揮揮手,哪怕知道自己的話可能會被人聽了去,也不當回事。


    “也是,她自小頑劣,經常不懂事跟你搶東西,又在揚州待了這麽多年,能有什麽教養?”


    蔣氏聽慣了這話,以前沒覺得老二家的偏袒朝顏有何不對,可今天看到堪稱人間絕色的宋朝夕卻莫名有種荒謬感,好像她們一直都在買櫝還珠。一個被舍棄的女兒,重回侯府看到自己親生母親,總該有幾分期盼驚喜,可宋朝夕麵色平淡,無波無瀾,好似沈氏在她眼中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蔣氏心裏的荒謬感更重了。


    宋朝顏跟在沈氏邊上,二人身後站了一眾丫鬟嬤嬤,眾星捧月一般。


    晨光落在宋朝顏臉上,在她麵頰上落了一層柔光,鬆枝和桃枝對視一眼,都覺得滿意極了,小姐長相漂亮,今天必然能壓大小姐一頭,她們這些丫鬟也與有榮焉。


    桃枝抬頭看去,一眼便看到站在老太太邊上的宋朝夕。


    實在是太難忽視了,身穿桃紅色褙子的宋朝夕,容貌明豔,笑容淺淡,明明坐在那一句話沒說,卻好似把這間屋子所有人都壓了下去。因為氣勢太盛,桃枝在回神後才想起來打量對方的容貌,果真是雙生子,她和宋朝顏長得一樣,可宋朝夕杏眸挺鼻,紅唇如櫻,眸光瀲灩,身段極好,而宋朝顏總是唇色慘白,滿身病色,毫無活力,這樣的宋朝顏在宋朝夕麵前一比,瞬間就淡了。


    饒是容貌一樣,可不同的氣質打扮,使得旁人看了宋朝夕之後,很難會把她和宋朝顏聯係在一起。


    好似那是對她的褻瀆。


    桃枝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宋朝顏轉頭時發現丫鬟神色不對,疑惑地抬頭看去,這一看,她麵色驟白,嘴唇緊抿,緊緊抓住鬆枝的手,許久未曾鬆開。怎麽會這樣呢,她看慣了自己這張臉,以為這張臉隻能是蒼白的虛弱的,楚楚可憐的,她也擅長用這一麵去博取關注,可如今有另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對方康健,麵色紅潤,不需要以柔弱來吸引別人的關注,卻讓所有人把視線放在了她的身上。


    鬆枝被她抓的生疼,卻緊張地硬撐著。


    屋裏幾個丫鬟低著頭,大氣不敢喘,原以為二小姐是漂亮的,二小姐那羸弱蒼白的美放在一邊也算不錯,可一旦站在大氣明媚的大小姐麵前,瞬間寡淡的像是嚼過的麵餅,不值一提。


    沈氏先進屋,也看到了這位剛從揚州回來的女兒,震驚之後,便蹙眉道:“你是朝夕?”


    宋朝夕敷衍地朝她行禮,“母親萬福。”


    沈氏掃視了宋朝夕一眼,心裏很不舒服,當年她得知自己懷了雙生子,心裏很是緊張,生怕生了兩個男孩,被家裏視為不吉,還好最後出來的是兩個閨女,起初她也喜歡過宋朝夕,可因為朝顏身體不好,她月子裏便為朝顏操心,而宋朝夕無病無災,好吃好睡,被奶娘帶的極好,從不要自己煩心,時間久了,沈氏心裏便隻有朝顏這一個閨女。


    後來大師說宋朝夕克妹妹,沈氏越想越不舒服,是啊,雙生姐妹,為什麽偏偏你活潑健康,朝顏卻身子柔弱,她愈發相信大女兒生來就是克二女兒的,便毫不猶豫把大女兒送走。


    可人心就是這樣奇怪,她放棄的女兒活該過得不好,活該在那偏僻地方眼巴巴等著爹娘去接,把爹娘視若神明才對,如今宋朝夕非但沒有上不了台麵,反而麵如白玉,顏若朝華,模樣身段樣樣出挑,硬是把眾星捧月的宋朝顏壓了下去,這讓沈氏有種錯覺,好似宋朝夕是在隔空打她的臉。


    沈氏臉色不好看,語氣也淡了幾分:“你八字硬,克自己的妹妹,這次把你接回侯府,你該知道分寸,侍候爹娘,疼愛弟妹,萬不可再像從前一樣不懂事,把揚州不好的習慣帶來京城,我們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可不是那破落的商家戶能比的。”


    宋朝夕心裏一哂,她可不像原身那般好欺負,原身前世回府時也曾戰戰兢兢,眼巴巴等著爹娘寵愛,等著他們看到自己的好,可她等來的注定是失望,彼時,沈氏也用同樣的話敲打原身,原身雖然心裏委屈,卻不得不應承下來,然而原身的容忍並沒換來母親對自己的關注。


    用一個女兒的命去換一個女兒,能做出這種事的父母,再多的孺慕之情終究隻是錯付。


    那些不受寵的孩子,終其一生都是要失望的。


    不管她怎麽忍耐,沈氏最後還是會選擇犧牲她去成全宋朝顏,既然如此,宋朝夕便不打算忍讓,她扯著嘴角,聲音淺淡:“既然母親覺得女兒八字硬克妹妹,怕女兒把揚州不好的風氣帶來,不如這就送女兒回揚州,女兒也覺得自己跟這侯府八字不合。”


    沈氏沒想到她敢回嘴,且話語間沒給自己留一點麵子,說什麽不適合這侯府,不就是在說自己也看不上這侯府做派嗎?這家裏誰不是以侯府為榮?她竟然敢瞧不起侯府?可是送她走?這自然是不可能的,宋朝夕已經及笄,這次老太太做主把人接回來,就是為了給宋朝夕做媒,為侯府的將來鋪路,這時候怎麽可能把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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