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見深的回答是:“從前因軍務動變,走過幾次。”


    蘇梨隻知壯丁充軍後會前往邊疆,底層連軍營都出不去,根本沒有軍務變動的概念。


    她懵懵地想:難道夫君是專門送信的信使嗎?


    肥田法子兩人商量後,決定先在菜園的番薯地上試驗,就沒知會秦老根和田桂蘭。


    家裏驢棚日日打掃,糞便倒是不太夠。


    蘇梨找來到處亂跑的秦秋寶和秦冬盛,還有大房排行三四的春芝春梅。


    “你們幫四嬸撿些牛糞回來,四嬸請你們吃糖,好不好?”


    秦秋寶第一個跳起來,“好呀好呀!”


    他最愛吃糖了。


    秦春芝十一歲,已經開始懂事了。


    “四嬸,您要牛糞幹什麽用呀?”


    她挺不理解,牛糞髒髒的,村裏隨便走幾步就能看見一大坨,根本沒人撿,怎麽四嬸還要他們撿回來?


    “四嬸用來漚肥。”蘇梨捏捏她的臉蛋。


    秦春芝也不明白漚肥是什麽意思,但她很乖地答應。


    “那我幫四嬸撿牛糞,四嬸不用給我糖。”


    她二姐已經定親了,娘說婚期估摸在明年初春,到時候大房就剩她和四妹,娘產期也在初春,她要自覺承擔責任,多做些活兒。


    “四嬸說給就給,你們都有份,快去吧。”蘇梨哄著他們。


    秦見深在菜園後麵挖了個深坑用於漚肥。


    陳風晚從驢棚擔出一擔子糞,倒進坑中,兩個男人也沒嫌髒,來來回回倒騰著。


    秦見深抬眼見蘇梨往這邊走,眉毛微蹙,走了幾步將她攔住。


    “這邊髒,有我們倆弄就行了。”


    “那我去給你們拎壺茶。”蘇梨軟聲說,拎著裙角繞過菜園青菜又走了。


    秦見深拎起鐵鍁,回到坑側,慢慢拍打周圍鬆散的黃土青草,全部整平,清理出一條路。


    “四爺為何連青草都要鏟去?”陳風晚疑惑望著地上,這一片靠近菜園緣故,不缺水和養分,生了不少青草,最高的足有小腿高。


    “可防蛇鼠蟲蟻。”連中間埋著不平整的石頭,秦見深都翹出來丟在一旁。


    陳風晚拄著鐵鍁歇息。


    “都是男人,又不怕這些,四爺何必費這功夫?”


    秦見深笑了笑。


    陳風晚恍然驚悟,後知後覺猜出是為了蘇梨。


    也是,夫人年紀小,且女子向來柔弱,懼怕蛇鼠,預防些是應該的。


    “四爺和夫人感情真好。”陳風晚感到羨慕。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都看在眼裏。


    四爺與夫人二人,不說轟轟烈烈驚天動地,卻也細水長流如膠似漆,尤其四爺大了夫人許多歲,情情愛愛或許輕易說不出口,在旁的小事上總會以行動默默關懷。


    這不比那些個隻會甜言蜜語哄人的毛頭小子靠譜?


    秦老根把稻田裏冒出的雜草全拔了,布滿皺紋的幹癟手指甩甩泥水,撚著一株水稻看,眉頭擰的死緊。


    旁邊緊挨的地裏楊裏正歎了口氣,愁的頭發都快禿了。


    “我瞅著今年的稻子長勢還不如去年。”


    去年他家一畝地才收了一百五十斤,今年不曉得能不能有個一百二?


    累死累活一整年,地裏非但沒好起來,產量還越發低了。


    他們這是背靠鎮江,多跑幾趟莊稼不會太缺水,那些隻有溪流分支經過的村子才難過,這天旱得早剩河床了。


    換做之前靠莊稼過活,秦老根得被這些稻子愁死。


    現在不一樣了。


    老四會燒炭能賺不少錢。


    不過他心情同樣沉重,種了半輩子地,他自然希望越來越好。


    “別家的怎麽樣?”秦老根問。


    “咱們家都這樣,別家能好到哪兒去,幸好咱們挨著鎮江近,有兩個村兒旱得地沒法種,人都搬的差不多了。”


    楊裏正赤腳從稻田出來,汲著布鞋開玩笑,“咱們這兒還湊合,要水有水,災民災民也過不來,撐到老天什麽時候開眼就成了。”


    秦老根可沒那麽樂觀。


    要說災民過不來,他家那一家三口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


    路那麽遠,秦老根也沒太擔憂,他現在就看地裏的稻子愁。


    “誒?老根兒,那是你家倆小子吧,怎麽跑這邊來了?”楊裏正忽然問。


    秦老根順著黃土路望過去,還真是。


    秦秋寶拿著小鐵鏟,秦冬盛拎著裝稻草的籃子,一人從地上鏟東西,一人提著往前挪。


    “這是幹啥呢?”秦老根喃喃著,揚聲把人喊了過來。


    兩個小蘿卜頭一蹦一跳過來,往籃子裏一看。


    噫。


    這不是牛糞嗎!


    秦老根一臉嫌棄。


    “你兩個臭小子好好的撿什麽牛糞!臭烘烘的家夥!”


    “四嬸讓我們撿的,可以換糖吃!”秦秋寶嗓音嘹亮,全然是吃糖的興奮。


    秦老根一愣,倒是沒再攔著,反而催促他們。


    “既然是阿梨讓你們撿的,那你們就多撿點。”


    他不知道阿梨要用牛糞幹什麽。


    這玩意兒總不能做飯吧?


    秦老根被自己的想法膈應的不行。


    同楊裏正打過招呼,抱著一肚子疑問回到秦家大院,在菜園找到挖坑的秦見深。


    “老四,我碰見小寶冬盛撿牛糞,你家這丫頭要牛糞……幹什麽?”秦老根說著就看見大坑裏的糞便,刺鼻異味兒不斷飄過來,他掩住鼻子,“原來是你要的。”


    “阿梨買了本書,上麵寫著漚肥法子,我就試試。”


    秦見深單膝蹲下,接過陳風晚遞來的大石頭,在坑周圍圍上一圈,防止小孩子貪玩兒掉進去。


    “漚肥!”秦老根雙目微睜,當即斬釘截鐵,“漚肥豈不是要用在莊稼上的,我告訴你這可不成!不清楚打哪兒來的法子你也敢用,回頭把咱家好好兒的稻子給霍霍死了!”


    秦見深頭也沒抬,隻淡淡解釋:“先在番薯地上試試。”


    秦老根上次聽他說‘試試’還是燒木炭的時候。


    屋後成天飄著煙,也不知到底試了幾回,這要拿那個勁兒來倒騰,他嘔心瀝血的莊稼哪還有命活??


    “番薯……阿梨也同意?”


    他知道蘇梨可寶貝這些番薯,天天都來看。


    “恩。”


    秦老根有一瞬間動搖,保守思想很快把動搖的心強行鎮壓。


    算了算了,莊稼可不能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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